在趙明朗的視線就要看過來的那刻,她快速地轉過了腦袋,拔腿跑出了大院。
……
傍晚,六點。
大雪天向來沒有黃昏,也看不到什麼日落,只有紅彤彤的天和吹起來割裂皮膚的風。明明是這樣的冷,大院裏的其他住戶的孩子們卻在喫完飯後不約而同地聚在了院子裏。
院裏的小霸王向南州帶着大傢伙討論起分隊打雪仗的事宜,一邊討論着,一邊招呼還在家裏的趙明朗:“明朗哥,出來玩呀!”
“你們玩吧,我有事兒。”趙明朗正在臥室幫同學看論文,看他們熱熱鬧鬧的,他打開窗喊了一聲,又連忙關了起來。
而另一邊,葉言芝坐在廚房裏,刷着佈滿油漬的鍋碗瓢盆,聽着外面和她無關的熱鬧,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人類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
確實,他們無憂無慮,一向歡快。
而她,一直都融不入他們的世界。
抿了抿脣,葉言芝強制性讓大腦屏蔽掉了外界的歡聲笑語,繼續刷最後僅剩的兩個盤子。
就在此時,放在竈臺上的手機接連響了一聲。
葉言芝擡頭看了一眼,只見屏幕上亮起了方糖的名字。
方糖:小芝,給你看張照片!n(≧▽≦)n
緊接着,又響了一聲。
方糖:【圖片】
方糖是葉言芝的同班同學,也是她在嘉禾三中唯一的好朋友。
和她完全相反,方糖人如其名,是個從小就是被愛包圍着長大,泡在蜜罐裏的小公主。從來沒經歷過大風大浪,一向優秀自律,性格也是開朗活潑,很招人喜歡的那種。
現在想來,要不是高一報道的那天她們有幸坐在了一起。方糖大大方方衝她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紹,問她叫什麼名字……
恐怕高中這三年,她們都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緣分,總是奇妙的。
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卻不知不覺成了交談甚多,分享心事的好友。
……
洗掉最後一個盤子,葉言芝起身,用淨水洗乾淨雙手。
隨便在衣服上蹭了蹭,弄乾水珠後,她這用手指戳戳屏幕不太好使的手機。
戳了三兩下,輸入密碼解了鎖,微微卡頓了一會兒,葉言芝點開了□□。
方糖發來的照片,是周涯。
照片裏,周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一手託着下巴望着正前方發呆。
鼻樑高挺,下顎線突出,側臉很是立體。
這個角度,看起來像是從十班的後門那兒拍的。
還是偷拍的。
葉言芝手指戳着九鍵,飛速打下了一行字:你什麼時候拍的?
方糖:不是我,是年級羣裏其他女生在咱們回校領成績那天拍的。你就說,這張照片是不是能吊打很多小明星和網紅?
葉言芝:好像是
方糖:什麼叫好像是,難不成你不覺得周涯帥?
葉言芝想了想。
她和周涯曾在一個初中唸書,那時候他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所以他高一下半學期轉到三中來,引起女生們的一陣騷動時,她只見怪不怪。
她喜歡的是……
想出了神,葉言芝沒來得及回覆方糖。
那邊急了,連着發來好幾個表情包,緊跟着又是一句:那你說說,你覺得什麼樣纔算帥?
什麼樣纔算。
看到這個問題的這一刻,葉言芝的小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趙明朗的模樣。
直到現在,葉言芝都還記得她和趙明朗第一次碰面的場景。
那是高一的暑假,暑氣正濃的八月份。
頭頂的濃濃烈日時常烤的人渾身上下都躁得慌,就連吹過來的風也是熱的,像在火爐旁坐着,熱浪一陣接着一陣,好像一天喫八個冰棍都解不了暑的熱。
偏巧就是這樣一個夏天,葉言芝受了一場很嚴重的傷。
胳膊裹着石膏,前胸纏滿了白色紗布,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後,葉晴帶着她搬入了長安大院。
搬來這天,她的石膏還沒拆掉。
大院裏有三個孩子正在平地上玩着古老的丟沙包遊戲,葉晴自顧自的坐在房間裏整理行李箱,而葉言芝拿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趟趟的從門口往屋裏拿。
因爲只有一個手能動,她很喫力,動作也很慢。
可能是那時的她看起來很是滑稽,以至於原本在大院裏玩的很開心的孩子們,突然安靜了下來,紛紛朝她投來了視線。
大家好奇地看着她,窸窸窣窣地似乎在說些什麼。
葉言芝不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可卻有個男孩突然大喊了一聲:“你看你看,她這樣真的好像木乃伊呀!”
而後,孩子們齊齊爆發了一陣大笑。
咯咯咯的,沒有人停下來,越來越大聲。
葉言芝的臉頰很快就在這樣的笑聲中紅了。
她咬着牙,只往房間裏繼續搬東西。
哪想那個帶頭大喊的男生又朝她喊了一聲:“喂,木乃伊,你從何而來?”
他誇張的語氣再次讓孩子們大笑起來。
葉言芝憋紅了臉,本能反應的作用讓她朝着屋內的葉晴看去。
她在求助,可葉晴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任由他們如此說她。
葉言芝失落,收回了視線。之內垂下腦袋,讓長而直的頭髮掩住了她的臉,擋住她此刻的窘迫。
她想快點搬完東西,快點關上大門,把自己藏起來。
而就在大家的開始起鬨,一起嬉鬧着叫她木乃伊時,突然傳來了一個無比嚴厲的聲音:“向南州,你是不是又在帶頭欺負人?”
話音落下,大院瞬間安靜了。
葉言芝循着聲音擡頭看去。
只見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穿着白色短袖和藏藍色牛仔褲,站在葉言芝對面的那戶人家門口。
他雙手插着腰,眉毛微蹙,有些生氣。
大院裏的孩子們似乎有點怕他,他一出現,全都灰溜溜的閉上了嘴,該幹嘛幹嘛去了。
“我、我沒有,明朗哥!”向南州委屈巴巴的,回過頭對着趙明朗辯解,“我實話實話,誰讓她真的很像木乃伊!”
“你再說一遍?”趙明朗走下門前的臺階,一把捏住了向南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