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趙明朗跟着他們回了大院後沒回學校,說是住一晚,等到週日下午再回去也不遲。如此一來,他們週日白天還能見見面。
聽到他這麼說,葉言芝一整個晚上都有些興奮。
回到家後,她從自己臥室牀底下的鐵盒裏,翻出了那本記錄了趙明朗的日記本。坐在書桌前,打開了那盞小燈。
4月16日。
葉言芝在日記裏這樣寫道——
“我坐在後排,看着夜風拂過他的髮梢,心想大概一輩子他都不會知曉,我凝望過他的背影,祈求過時間多一分再多一秒,只爲能在這個四月天,多看他幾眼。
但也許會有那樣一天,上蒼憐憫我,允了我的心願,讓他回過頭,爲我停留了一回。”
第二天一早,大院裏傳來了嬉鬧聲。
葉言芝睡眼惺忪地從牀上爬起,微微拉開窗簾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趙明朗正在院子裏和向南州打羽毛球。
兩個人不停地接着球,有時趙明朗會伸長了胳膊,身子倏地往後仰去。有時,又會突然往前跑上幾步,微微彎下腰,將快要落地的羽毛球接到球拍上,重新彈射給向南州。
在這樣春暖花開的季節裏,微風和煦的清晨。
少年們的跑跑跳跳,充滿了活力。
葉言芝輕輕一笑。
真好,睡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他。
醒來後的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他。
如果可以,真希望每個週末都能見到趙明朗。葉言芝這樣想着,心底漫上的歡喜掩也掩不住。
與此同時,大院裏的趙明朗似乎看到了她。在彎腰撿球的空隙,擡起頭朝着她的方向看來。
葉言芝驚愕,連忙將窗簾閉了起來。
不知道趙明朗有沒有看到她披頭散髮的模樣!
葉言芝心裏小鹿亂撞,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匆匆穿上拖鞋,跑出了房間。
葉言芝想去洗漱,可剛跑出來,就和葉晴碰了個正着。
葉晴正在門口換鞋,她擡頭看了葉言芝一眼。
不冷不熱的,一句話也沒說。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葉言芝第一次見葉晴化妝出門。
看樣子,是約了什麼人。
“媽,你回來喫飯嗎?”想了想,葉言芝還是問了一嘴。
“你自己喫吧。”葉晴答話,抱着手機給別人回覆着消息,臉上蕩然起了笑容。
葉言芝覺得有點兒奇怪。
因爲她從來沒見過葉晴這麼開心過,不過轉念一想,管它因爲什麼,只要葉晴病情穩定就好。
沒再多說什麼,葉言芝看着葉晴出了門。
洗漱結束後,葉言芝回了房間。
她拉開窗簾,讓晨光落進了屋內。
此時大院裏沒了人,看來趙明朗和向南州的運動結束了。
探着腦袋看了一眼沒看到兩人的身影后,葉言芝坐在了書桌前。
她將沒寫完的卷子全部拿了出來,突然明白了班主任之前常說的:“多玩一小時,浪費一輩子”。
哎。
嘆着氣,葉言芝開始奮筆疾書了。
……
寫到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葉言芝總算搞定了本週的作業。
剛打了個哈欠,窗戶前突然飄過來一個人影。
“小芝,喫飯了嗎?”趙明朗敲了敲窗戶。
他似乎剛洗完澡,短短的頭髮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看起來有點炸毛,應該是吹頭髮時太着急,沒仔細顧上打理。
“還沒有。”葉言芝看着他,搖搖頭。
趙明朗:“我媽媽喊你到家裏喫飯,你要不要過來?”
葉言芝微微怔了一下。
要去嗎?
從前趙明朗不在家的時候,葉言芝其實被林阿姨拉着去過幾次他家喫飯。
和趙明朗一起,卻是從來都沒有過。
葉言芝有些遲疑了。
但趙明朗再次開了口:“反正你一個人也不好喫飯,不如來我家,我媽做了好多菜。”
想了想,葉言芝應了下來。
……
趙家,餐桌上。
趙明朗和葉言芝坐在並排,林阿姨坐在他們對面,一個勁地往葉言芝的碗裏夾肉。
“小芝,別光喫菜,多喫點肉。”
“謝謝林阿姨。”葉言芝連連點頭,生怕林阿姨覺得她拘束,於是自己動筷子,夾了一隻蝦放進碗裏。
“小芝,你讓你明朗哥哥幫你剝。”
“沒事的,阿姨,我自己來。”葉言芝準備動手。
林阿姨打斷她:“放下,讓你明朗哥哥剝。他是男生,又比你大,就是應該多照顧照顧你。”
“更何況,你是小女孩,這種需要剝皮的喫的,本來就是需要男生剝好。”
說着話,林阿姨拿了個空的小碗,放在了趙明朗面前:“來,明朗,給你小芝妹妹多剝幾個放這裏。”
趙明朗委屈:“媽,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偏心。”
林阿姨笑着,大方承認:“對呀,我就是偏心,我本來就喜歡女孩。”
“行吧,行吧。”趙明朗無奈,一邊剝着蝦,一邊看了一眼葉言芝:“小芝,我不在的時候,你多來我家陪陪我媽。”
“讓她好好體驗一下,有女兒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我會常來的。”葉言芝衝趙明朗笑笑,心裏有一陣暖意流過。
像趙家這樣的家庭氛圍,葉言芝是從來都沒見過的。
在她有記憶開始,在家裏喫飯時,葉晴和那個從前被她稱作父親的人,從來都沒有再飯桌上聊過天。
大家各喫各的,喫完後,父親就自己把碗放進廚房的水池裏,然後往沙發上一躺,抱着手機不知道做些什麼。
每每這種情況,葉晴都會大發雷霆,怒罵一聲:“就知道躺着,躺着!這麼大個家,就不能幫我做點家務活嗎!”
父親總是懶洋洋看葉晴一眼,什麼都不說,繼續玩自己的手機。
從前葉言芝不懂這樣的相處模式,以爲父親是懶得和暴躁的葉晴爭執。
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這叫做喪偶式婚姻。
大概是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以至於此時此刻,坐在趙家,聽着趙明朗和林阿姨的聊天,莫名有些心酸。
眼眶發澀。
葉言芝埋下頭,往嘴裏塞着蝦和米飯,生怕自己異樣的情緒被他們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