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涯送方糖回了家,而葉言芝和趙明朗叫了一輛滴滴。
車還沒來,他們兩人一邊站在路邊的昏黃的路燈下。
瞧着自己和他印在地上被拖長的影子,不知道爲什麼,葉言芝突然間又想到了今天下午發生的那件事。
要不要再問一下呢?
萬一只是拒絕那個女孩的說辭呢?
掙扎了好一會兒,葉言芝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明朗哥。”
“嗯?”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葉言芝有些不安,手指捏在了一起:“你下午和那個女孩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真的嗎?”
趙明朗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點了點頭。
“嗯,是真的。”他的語氣很認真,說話時偏過頭看了一眼葉言芝,別有深意地苦笑了一下:“不過,她好像並不喜歡我。”
原本她還在想,趙明朗會不會爲了拒絕那個女生隨口編了一個理由,卻沒想自己聽到了他的肯定回答。
一時間,葉言芝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她其實很想繼續問下去,問他喜歡的人是誰,可冷靜下來卻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資格過問。
但……
如果真的像方糖說的,趙明朗喜歡的人就是她呢?
葉言芝又糾結了起來。
可她真的太怯懦,太害怕了,她不想聽到其他人的名字,倒不如就停在這裏。
葉言芝吐了口氣,想問的問題被她嚥了下去,變成了一句:“她一定是喜歡你的。”
“爲什麼這麼說?”趙明朗有些錯愕。
你光芒萬丈溫柔四方,像你這樣好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你。
葉言芝擡起頭,扯開嘴角,衝他笑了:“我猜的。”
趙明朗神情溫柔道:“那希望我可以得償所願。”
葉言芝還想說些什麼,但叫好的車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走吧,回家了。”趙明朗道,走了過去。
一如既往的,趙明朗先拉開車門,讓葉言芝坐了進去。
怕她磕到腦袋,他還伸出手在門口框上擋了一下,低聲囑咐道:“小心頭。”
等她在位置上坐好,趙明朗才一併坐了進來。
“冷嗎?”趙明朗問。
葉言芝搖搖頭:“不冷。”
趙明朗將靠着自己的車窗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讓風灌了一些進來。
恍然間,葉言芝就想起了去給林笑笑過生日那天。
那時趙明朗也是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迎面吹着風,任由頭髮迎風而起。因爲太過美好,葉言芝鼓起勇氣,拿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至今都還留着。
只不過那次他坐在副駕駛,今天沒有林笑笑和向南州,趙明朗坐在了她的身邊。
冬天,衣服很厚。
坐在一起時,略微動一動胳膊,就能碰到彼此。
車窗外的光景飛馳而過,這個世界光怪陸離,總是給她有一種在夢裏的恍惚感。
她用餘光丈量着趙明朗,總覺得這些年來,他一點變化都沒有。
正有些出神,一直看着窗外的趙明朗發出了一聲驚歎。
“下雪了!”趙明朗欣喜,轉過頭看葉言芝。
他回頭太快,葉言芝沒來得及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就這樣,兩個人的目光交錯了。
車內昏暗的光線下,他們看向彼此的眸子亮着微弱的光。
而時間的流速在他們對視的這順瞬被放慢了無數倍,這樣的畫面定格中,狹小又安靜空間總能放大所有的感受。
平緩的呼吸聲,有力的心跳聲。
身上淡淡的香氣,還有衣物上沾染的火鍋店的煙火氣。
誰都沒有說話,只享受着這一秒的悸動。
而世界吵鬧,天地浩大。
眼波流轉之間,動情的又何止是一人。
望着葉言芝,他想起了余光中寫的詩句:“月色和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是的,她是絕色。
……
明明已經開了窗,趙明朗卻覺得越來越乾燥。
他的耳根燒了起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終歸沒忍住,先打破了這份沉寂。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外面、下雪了。”
葉言芝的視線落向了車窗外。
天空黑沉如墨,一點點白色的雪花,連綿不絕飄向了這個人間。
喜歡趙明朗的第五年要來了。
葉言芝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
“嗯,下雪了。”她輕聲道。
與此同時,葉言芝耳邊響起了趙明朗的聲音:“元宵節的時候,我們再去放煙花吧。”
“好。”
元宵節這天,趙明朗帶着葉言芝、林笑笑和向南州,再次去了之前去的平地上放煙花。
像極了高二那年,但相似中,又有一些不同。
大家都沒了青春時期的青澀和懵懂。
向南州不再那麼和林笑笑貧嘴了,只溫柔地幫她點燃手裏的煙花棒,舉着手機爲她拍照。林笑笑覺得不好看,他就一遍遍耐心地幫她拍,滿眼的愛意和寵溺。
而葉言芝,也敢大大方方地站在趙明朗身邊了,不再似高二那年扭捏,看向他的目光大膽了許多。
葉言芝站在盛大而燦爛的煙花下,看着眼前的一切,由衷覺得開心。
四個人就這樣玩鬧了一會兒,林笑笑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你們還記不記得,前年咱們一起對着煙花許願了!”林笑笑問。
向南州:“記得啊!”
林笑笑:“怎麼樣,實現了嗎?”
向南州,“當然實現了。”
“你許的什麼?”林笑笑好奇。
向南州只笑着,將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許的願望是和你在一起。”
“巧了,我也是。”林笑笑哈哈大笑了起來,轉而將話題偏到了趙明朗身上,“明朗哥,你呢?許的什麼願望。”
趙明朗望着天空,半晌都沒說話。
好像是不記得了,想了許久,葉言芝才見他張開嘴巴。
他慢悠悠道出了四個字:“世界和平。”
“噗——”向南州嗤笑,衝趙明朗舉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世界和平。
這確實像是趙明朗的風格。
葉言芝低低一笑,耳邊傳來了趙明朗的問話:“你許的什麼願望?”
“我沒許。”葉言芝如實回答。
她的話音落下,三個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異口同聲道:
“啊?”
“你怎麼沒許?”
“爲什麼沒許?”
總不能回答他們,當初她是一直在偷看趙明朗,所以沒來得及許願?
葉言芝抿抿脣,聳了聳肩膀:“那個時候,我沒什麼願望可以許。”
趙明朗:“那今年有願望嗎?”
葉言芝垂眸,想了想。
黑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她笑着,看向了天空。
一簇簇煙火正在天際綻放。
“今年我的願望是……”說着話,葉言芝用餘光看向了趙明朗,“世界和平。”
向南州翻了個白眼:“靠,你這是被明朗哥同化了?”
葉言芝:“不是同化,我這是現學現用。”
他們不知道,在葉言芝說出世界和平之後,她在心底偷偷許了另外一個願望。
“願愛不朽。”
世界和平。
願愛不朽。
她可以一直喜歡趙明朗,不死不休,永不停歇。
葉言芝望着天際,煙花快要消散時顏色褪去,只留下一些星星點點往下墜落。但因爲趙明朗買了很多煙花,一簇消失,又會有另外一簇騰昇而起,照亮天際。
煙火和玫瑰,永遠都迷人,永遠都浪漫。
望出了神,葉言芝沒發現此時此刻,原本站在她身邊的趙明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站在了她的身後。
在大家都沒有發覺的時刻,趙明朗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對準了葉言芝的背影。
她靜靜地矗立在那兒,微微仰着頭。
頭頂無垠的天空恰好不約而同的亮起了三簇煙花,光芒四溢,籠罩在了葉言芝的身上。
趙明朗瞅準時機,飛速地拍下了這個畫面。
剛放下手機,向南州轉了頭過來。
“明朗哥,你站在那兒做什麼?”他問。
“沒什麼。”趙明朗心虛,將手機揣進了口袋裏。
掌心黏膩的汗珠足以說明他方纔有多麼的緊張,趙明朗微微吐了口氣,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葉言芝,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偏過頭,看着她漂亮的側臉,輕聲又補了一句:“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