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給女人側躺壓腹,等她吐出一些水後,又改爲胸腔按壓,俯口鼓氣。
一通救助,女人渾身顫動了一下,身體下意識歪倒,把海水一點點吞吐出來。
季鱗被嚇了一跳,激動之中不乏喜悅,“喂,醒醒,你能聽到嗎?”
她輕輕掐着女人的下頜搖了搖,但女人卻沒有絲毫醒的跡象,溼漉漉的睫毛微微閉着,乾裂的脣色呈嫩粉白皙狀,虛虛地蠕動了幾次。
白色的細沙漸漸乾涸,貼在兩人的肌膚上有些刺疼。季鱗看到女人沒醒,但大抵是沒什麼事了,她放心下來。
接着又看到女人下半身還泡在海水裏,連忙把人放下。
然後跑到水裏,用手去扯那些纏在她身上的海藻水草。
她的手才碰到水面,就彷彿被電刺了一下。
“嘶!”季鱗縮手,下意識低頭回望,
“這是什麼?”
她看到了綠茵裏一條遍佈幽紫鱗甲的魚尾,粗粗壯壯地,力量感十足,每一片細鱗的邊緣都夾雜鋒利的冷光。
曼麗的魚尾長身與大海的幽藍清淺相連,淺紫尾鰭沒入海中望不太清,神祕得仿若深海河蚌裏的一枚浮上海面,被漁人驚鴻一面的紫珠,好奇心揪得人忍不住去探究。
擡頭看了女人躺在淺水的模樣,季鱗嚥了嚥唾沫,又伸出手去解開纏在女人‘腿上’的水草。
她按耐住自己頻頻看向尾巴的眼,心裏的悸動和鼓動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終於,她把女人從海里拖到了海沙上。
一條人魚就此擱淺。
腰間纖細柔韌,紫色的尾巴長長的,明明是兇器力量柔韌性十足,但季鱗愣是感覺到了一絲的屬於女孩子纔有的‘秀美嬌憨’?
而且這條魚是不是,有點胖?
不知怎地,她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副人魚醒後驚慌中一把抱住肥美的魚尾,在看到她這個生人後,立馬又佯裝鎮定,瞪着眼眸警戒她的樣子。
以前只見山海經畫冊裏的鮫人捕獵如何兇猛,掛淚明珠是怎樣的悽美慘絕。
現在看,人魚的傳說竟然是真的。
季鱗腦子裏一下子就涌入了大量關於人魚(鮫人)的故事,甚至她偶爾翻過的野史情集裏也有這種海洋生物的影子。
鮫人與漁夫的故事,難道還不夠惋惜綺夢?
季鱗晃了下頭,保持冷靜。
她再次向人魚靠近。
只見人魚呼吸喘喘地躺在地上,闔目滿臉都是不安,眉宇間輕褶着,眼下點綴的兩行水鑽仿若淚痕,脣瓣上被蒸乾的海鹽覆蓋出淺淺一層晶白的細閃。
明明是受傷昏迷顯出脆弱,但還是美得純粹,依稀可見人魚醒着時魚尾的強勁,那股子兇妖力量的本性。
排除‘人魚落水’的可能,剩下的‘人魚遭遇到了危險’就是答案。
季鱗看出了人魚還陷在不安的夢境中。
她把自己天師除妖的本責忘到了天涯海角,猶豫再三,往人魚身邊一蹲,打算把人…把魚直接叫醒,
“醒醒。”
還沒等她想好要怎麼把人魚弄醒。
遠處遙遙走來四五個穿着橙黃色救生服的男人。他們成羣結隊,手持泳圈、繩索和打撈網兜的長杆等,貌似散亂,但實則是有秩序的在海邊巡邏。
趁幾個海灣巡邏的搜救員還沒有注意到她們,季鱗腳踩沙子連滾帶爬,撿回了她丟在沙灘上的揹包,急匆匆地從裏面翻找出幾張符籙。
“先等等,讓我想想啊。”
黑白兩種顏色的符籙招陰鬼用不了,黃的借天神之力也不行。
她將一張紫符在手中裏一合,然後拍在了人魚的魚尾上。
紫符瞬時消失。
表面看,並沒有任何變化。
接着,她在兩隻手掌上又拍了一張‘鬼畫符字式’的綠符,口中唸唸有詞。
綠符消失,季鱗脫下運動衫外套,把人魚的臀部到膝蓋處艱難地包裹住,把地上的揹包套在脖子上。然後氣沉丹田,竟然一舉把人魚抱了起來。
幾經調整,儘管還有三分之二的魚尾露在外面,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先後使用了幻術符和大力符的季鱗卻安心不少。
她主動朝幾個黑瘦精壯的搜救巡邏員走了過去。
才一照面,就把他們嚇了一跳。
“老天爺,你們是怎麼回事?!你力氣怎麼這麼大?”其中一個拿打撈杆的年輕人說。
爲首的隊長穿着救生衣,他看向季鱗懷裏的女人,也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問:“這是你的朋友嗎?她看着像是落海後被撈上來,有沒有做過急救?臉都蒸紅了,難道是發燒了?”
救護員的素養讓他想要接替季鱗查看昏迷女人的情況,他先入爲主認爲季鱗是來向他們尋求幫助的。
畢竟,眼前的兩個人都很狼狽。被抱着的那個,下半身或許是受了傷,兩條腿光滑的袒露在空氣中,身上還蓋着衣服。
“你把她放下來吧,我們有隊員帶了醫療箱,可以幫你和你的朋友先處理下傷口。你們是哪裏人?怎麼會在海邊?”
但季鱗當然不能讓他觸碰到人魚,幻術符改變的只是除施術者與受術者的目光所見。
她退後一步,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拒絕。
因爲覺得自己動作太過乾脆,爲答好意,她趕忙解釋道:“我、我們沒什麼事,只是被旅程車放到臨海這塊兒,我們迷了路。我朋友昨天走了很多路,剛剛低血糖有點暈,我不放心她一個人躺在路邊……所以,”
她臉皮薄而紅,說謊話讓人目光不堅定,眼神閃爍:“我想請問你們,這邊有沒有去城區的幹線,或者車站也行。”
剛說完,幾個男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倆,尤其是她懷裏的人魚。
他們都覺得不管是朋友低血糖昏倒不放心、所以抱着她,還是遇到黑心車走了很多路,在這個和平的年代,都是少有的事情。
但他們相信了季鱗的話,告訴她:她要走到公路對面,從海對面的植林自然區山林穿過去,然後那裏有條路,一直走就能到附近鄉鎮的公交站。
他們就是鄉鎮上的人,過來海岸巡邏也沒有開車。如果需要,他們可以護送季鱗去車站。
季鱗婉拒地謝過搜救隊員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