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第一反應是剛剛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被人聽了去,又是羞澀又是尷尬,連忙站起來就要離去,只是還未離開,剛剛說話的那人就已經進入了亭子。

    男子身穿了件藏藍色錦袍,腰間繫一條暗金玉帶,桃花眼笑眯眯的,當真是翩翩少年郎。

    他在看到雲曦的時候,就是眼睛一亮。

    “原來希明在和這麼美麗的姑娘搭話啊,難怪改去了往日那副冰冷冷的樣子,倒是有趣。”

    “見過太子殿下。”雲曦雖然沒見過太子,但是面前男子和崔安安長得有幾分相似,又以“孤”自稱,想來,也只有可能是太子崔瑜光了,連忙福身。

    崔瑜光讓她起來,眼中的驚豔更甚,笑着問道:“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孤竟然沒見過?”

    “回殿下,臣女雲曦,是南岸侯府的。”雲曦低垂着頭說。

    她不喜歡崔瑜光的那種目光,讓她感覺全身都被冒犯到了一樣,可面前的人是太子,她也不敢抱怨什麼,只能低下頭,不去和他對視。

    就在這時,一抹青色擋在了她的面前,隔開了崔瑜光意味深長的目光。

    崔清原背對着她,看不見臉上神色,只能聽出來他的語氣不是很友善,哪怕面前的人是太子:“太子殿下,我和雲姑娘正要去遊湖,還是不多耽誤殿下的時間了。”

    “那不正巧,孤正好也閒着沒事,不如一起同行?”崔瑜光笑了笑,搖了搖手中的黑扇,“希明可不要棄嫌孤啊。”

    崔清原眉頭皺起,眼神晦暗不明。

    他怎麼會忘了,崔瑜光這人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

    崔瑜光此人,自幼便在東宮以一國儲君身份培養長大,錦衣玉食,上有疼愛他的父母,下有乖巧可愛的妹妹,又因年紀尚小就可說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言,被太傅誇讚其爲神童,日後必定是位明君,百姓說起太子殿下,皆是羨慕又崇拜。

    然而崔瑜光卻不是所有人期待中的那副模樣,他從小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自己暴戾的一面,崔清原小時候進宮時,就曾看見過他因爲風箏落地,就拿太監發氣的場面。

    也不出他所料,崔瑜光在之後的奪嫡戰裏,徹徹底底展現了自己不擇手段的一面,其瘋狂差點就讓他陰溝翻船了。

    因此,崔清原對崔瑜光不由自主地多了些戒備。

    更何況,他對天家的人本身就沒有好感。

    雲曦對崔瑜光也沒有好感,聽到崔瑜光要和他們一起去遊湖,心裏自然是不願意,又看到崔清原也不是很樂意的模樣,靈機一動。

    她輕輕扯了扯崔清原的袖子,溫聲說:“崔公子,雲曦怕是不能陪你遊船了……我先前答應了溫姐姐,要在這裏等她的呢。”

    “噢,我差點忘了。”崔清原淡聲說,“我剛看到溫府的丫鬟往那邊去了,溫晴姑娘是個不認路的,不如你去那邊尋她吧,遊湖,就由我來陪太子殿下好了。”

    “多謝崔公子,殿下,雲曦告退。”雲曦連忙行禮,就匆匆往崔清原指的方向走。

    崔清原這一指倒還真是湊巧,雲曦剛走出十幾步,就迎面遇到了溫晴,溫晴歉意地衝她笑笑,接着,兩個姑娘便手挽手去別的地方了。

    崔瑜光戀戀不捨地看着雲曦的倩影,眸中劃過一絲勢在必得。

    “殿下,你還要去遊湖嗎?”崔清原問道。

    “既然佳人有事,那孤再去也便沒有意思了。”崔瑜光手中扇子一折,看向崔清原,笑意冰冷,“希明你覺得,剛剛那姑娘如何?”

    “雲曦是侯府二小姐。”崔清原臉上斂去了笑意。

    “無妨,侯府大小姐的美貌也是名動京城啊。”崔瑜光說,“皇姑姑不就是嫁進了南岸侯府裏麼?孤若是娶了大小姐爲太子妃,再納這位二小姐爲良娣,豈不是親上加親?”

    崔清原不語,只是眸色越發變深,似是在壓抑着什麼怒氣。

    “哈哈,別在意,孤只是隨口說說。”崔瑜光大笑一聲,拍了拍崔清原的肩膀,“賞花宴上這麼多姑娘,太子妃人選可多着呢,孤就是玩笑一說,希明你可別放在心上。”

    說完,崔瑜光就以自己還有事爲由,帶着自己的隨從離開了,只是他在轉過身去時,捏了捏手中的紙扇,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

    雲曦和溫晴走到了春月湖旁的一座小亭子裏,憑欄遠眺,湖上畫舫三三兩兩成行,迎雪橋上也站了幾個文人墨客,共同探討詩詞文賦。

    溫晴怕水,便沒有打算上畫舫遊湖,雲曦也怕再遇見太子,就留在了這裏陪她,兩個姑娘便聊起了閨房話來,雲曦也就把剛剛遇見太子的事情與她說了。

    溫晴驚訝,惱道:“早知道你會遇見太子,我便早點趕回來了……我就說這場賞花宴不是賞花這麼簡單!”

    “你想見一見太子殿下?”雲曦好奇。

    “呸!誰想見他啊!”溫晴是軍營長大的姑娘,說話難免直來直去,這下就忍不住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是我要是知道你會遇見他,就趕緊回來把你帶走了!其他不知情的小姐不知道內情,一個兩個想湊上前,和我不熟的我就不管了,但你,我可不能不管啊!”

    “太子殿下怎麼了?爲何聽你這麼說,倒像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雲曦笑了笑,不過轉念一想,剛剛太子那種眼神她也不喜歡,溫晴大概也是如此吧。

    溫晴四下瞧了瞧,確定沒有人在周圍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湊到雲曦耳邊,低聲道:“太子殿下雖然還沒定下太子妃,但東宮裏早就有好幾位通房了,弄得烏煙瘴氣的,誰想去湊這個熱鬧啊!”

    雲曦聽了,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見她同意自己的話,溫晴更加來了興趣,當即就拉着雲曦的小手,像個老媽婆子一樣叮囑道:“瑛瑛,你可要擦亮眼睛啊,你這麼漂亮,太子那個色胚一定會看上你的,你可不要聽他的甜言蜜語!你要找的如意郎君,應當像我爹爹那樣,只娶我娘一個就夠了的那種!比如我大哥......”

    雲曦聞言不由得羞得臉兒飛紅,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說:“你又說這些話,可是婚姻大事,哪是我能做主的?”

    她雖然也向往着話本里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但她還是記得自己是庶出的女兒,想要做高門權貴的正妻怕是很難,等她及笄,侯府若是能給她說個正妻的媒,便是待她極好了,若是要讓她去別府做小,那也不過是正常事。

    溫晴雖然大大咧咧的,但也聽出了雲曦話中的落寞,便更握緊了她的手心,說:“瑛瑛你放心,你一定會遇到真心待你的人的!”

    雲曦笑了笑,嗯了一聲。

    不知爲何,崔清原的身影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被拋到後頭去了。

    賞花宴邁入尾聲,幾個宮女前來尋人,說是六公主要帶大家去百花園裏,那邊的花更是好看,還有許多皇家養的珍奇異獸。

    雲曦和溫晴便跟着去了,到百花園時,已經有許多姑娘們在那裏了,不得不說,百花園當真配得上它的名字,饒是見慣了美景的溫晴,都忍不住讚歎百花園裏的白柳橫坡,鶯啼燕語。

    雲曦正欣賞着園中景色呢,忽然,從假山後面躥出一人來,定睛一看,是一個黃衣的姑娘,雲曦並不認識她,不過若是她早來一會兒,就能知道,這位姑娘便是先前嘲笑她是“綠葉”的那一位。

    “雲姑娘。”黃衣女子先和她打了招呼,一副熱情的模樣,不過說出的話卻帶着幾分陰陽怪氣的酸味,“先前在畫舫上沒見着你,還以爲是姑娘看慣了那些景色,不願意來,沒想到會在百花園見到,看來這百花園,確實還是稀罕啊。”

    這話說的,就差指着雲曦的鼻子,說她頭髮長見識短,不過如此了。

    雲曦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沒有半點惱怒,反而溫和地笑了笑,說:“侯府又豈能和天家相比,姑娘這麼說,難道姑娘府中的風景,比這更加稀罕?”

    黃衣女子臉色頓時就變了。

    這倒是啊,區區侯府,難道還敢修葺得比天家更美輪美奐?若是如此,怕不是第二天,聖上就要安一個“以權謀私”的罪名下來。

    但按照這麼說了,黃衣女子家中不也沒有這些奇特美景麼?那要說雲曦見識短,那她自己不也是?更何況,她本就是小門小戶出身,拿着這點來嘲笑雲曦,當真是自掘墳墓啊。

    溫晴瞧這個黃衣女子臉氣得一下青一下白的,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聲,懶得再理這心懷鬼胎的人,便拉着雲曦往另一邊去了,還教育道:“你理她做甚,她就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先前還跟着莊嘉月笑你呢,真是酸死人了,下次她再來找你,你不理會就是。”

    雲曦乖巧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她不由得在心裏想,這點小手段,比起先前雲姒對她做的,當真是太輕鬆了,雖然雲姒現在已經收斂了這些手段,不過她早就有應付的方法了。

    想到這,她不免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雲姒,內心複雜。

    雖然這段時間雲姒對她卻是很好,可要讓她這麼快就釋懷.......兔子也不是用泥菩薩捏的啊,它還有小爪子呢。

    突然,身後傳來“撲通、撲通”兩聲,隨之響起的還有幾聲驚呼。

    “哎呀,有人落水了!”

    “快快快!這湖深着呢!”

    雲曦回頭看去,只見後面的人亂作一團,而原本站在假山旁邊的黃衣女子,卻是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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