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崔九蘊向來不是個安定的主。

    縱使是雲曦這般對帝王家事不甚瞭解的深閨女子,都能和人說上幾件關於四皇子的事情,譬如說四皇子在鬧市騎馬橫衝直撞,盡展驕縱跋扈一事;四皇子在書院頂撞太傅,讓太傅給他磕頭道歉一事;而最知名的,就是四皇子百花樓擲千金,硬生生逼得花魁接客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誰提起,不是惋惜一句女子清貧,身在花樓,命不由己?

    雲曦正想着,就聽見崔九蘊大笑了起來,拍了拍手,把身後站着的小廝喚上前頭來。

    那小廝手中捧着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從盒子上面鑲嵌的珠寶來看,裏面放着的,也必定是好東西。

    “侯爺,我這不是爲了給你慶祝來了嗎?”崔九蘊眯着眼笑着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侯爺收下,給我一個面子,不然,這外面怕是又要說,我不待見侯爺,連個賀禮都沒送上呢!”

    雲知明沉着臉看着小廝手中的錦盒,收也不是,不收更是不行。

    崔九蘊此舉,分明就是起了拉攏之意!

    自然一個四皇子不算什麼,但這四皇子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如此驕縱,也是因爲皇帝多少也要看他母妃身後的勢力,那勢力,若是鬧起來,就連皇帝也要爲此愁掉幾根頭髮。

    四皇子崔九蘊是德妃娘娘所出,他的曾外祖父在當年先皇還是東宮太子時,就救過先皇數次,是堅定的太子黨,更有從龍之功,因此先皇繼位後,便封了他爲良國公。

    良國公有兩個女兒,嫡長女入宮爲妃,成了先皇的嬪妃,而嫡幼女嫁給了當時的新晉狀元郎,誕下一女,便是現在的德妃娘娘。

    雖然德妃娘娘不過是良國公的外孫女,但良國公可是把她當作掌上明珠一般捧着的,若是她在宮中受了什麼氣,良國公可就能立刻衝進宮裏,先前德妃懷了四皇子的時候,被人所害差點小產,那段日子,皇帝可被良國公煩壞了,只能把後宮肅清了一遍,抓到了兇手。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德妃娘娘呢,也是個極度寵愛兒子的,四皇子從小就被母妃曾外祖家一起捧着,才養成了這種性子。

    前世崔九蘊就是仗着國公府,拉攏了一大堆人站在自己的身後,意圖扳倒太子黨,當時混子一般的雲知明他沒有放在眼裏。可雲知明知道,這西北,崔九蘊是摻了一腳的,如今他得了聖旨,崔九蘊怎麼能不着急?所以這纔來試探他的態度,看看能不能拉攏進他的陣營裏。

    雲知明頭疼不已,遲遲沒有擡手接過賀禮。

    “怎麼,侯爺不滿意?”崔九蘊見狀,上前走了一步,手指輕輕放在錦盒上,食指叩了叩,眸色沉了沉,“這裏面,可是好東西呢,侯爺真就不給我面子?”

    雲知明依舊不伸手,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爭鋒相對起來。

    雲曦眼尖地發現崔九蘊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攥了起來,一道青筋在手背上凸起,彷彿下一秒就會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不由提心吊膽起來,桌下的小手下意識牽住了雲姒。

    雲姒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着雲曦,不要擔心,阿爹阿孃會有辦法的。

    就在這時,崔綺雲終於開口,打破了僵局。

    “皇侄子這消息可真靈通的,看來還是記着我這個皇姑姑。”崔綺雲淡聲道,對身後的丫鬟揮了揮手,“不過侯府裏一向是我做主,所以既然這是侄子的一番心意,那我便代侯爺收下了,若桃。”

    被喚作若桃的丫鬟點了點頭,走到崔九蘊面前,盈盈一拜後,就從小廝手中接過了那個錦盒。

    雲知明接着說:“多謝四皇子殿下的賀禮了。”

    “呵,皇姑姑這麼疼侄兒,侄兒自然記得。”崔九蘊眸光一閃,有些臉色不太好看,不過靜樂公主已收下了賀禮,他難道還能拿回來,重新讓南安侯收下不成?只好暗暗喫下了這個虧。

    “禮已送到,侄兒便不多留了,祝皇姑姑和侯爺身體安康。”

    試探一次不成,崔九蘊自知失去了一次好機會,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意思,只好拱了拱手之後,便拂袖離去了。

    雲知明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間因緊張滲出的冷汗,重新坐下來,招呼道:“繼續吧。”

    可經過了這場風波,在座的各位都被打斷了雅興,沒有什麼心思繼續宴席了,雲曦也覺得沒有什麼胃口了,隨便再吃了些甜食之後,就放下了筷子。

    雲老夫人先開了口,以她要睡午覺爲由,給了大家一個退席的理由,雲知明這邊還拿着密函,迫不及待要和崔綺雲商量,於是就第一個順了老夫人的臺階也退席了。

    眼瞧雲老夫人睏乏,由她的奴婢扶起來準備回屋去,雲曦也站了起來,輕聲說了一句“祖母好好休息”之後,也帶着錦兒一同回去了。

    剛走了幾步,突然,雲曦感到腳下一陣刺痛,像是踩到了什麼硌腳的東西,忍不住小聲驚呼了一聲,縮回了腳。

    她低頭向下看去,只見一個晶瑩剔透的翠綠色玉佩靜靜躺在地上。

    她撿起來一看,發現玉佩形狀奇特,上面的花紋也很特殊,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個“康”字,而近看,又只覺得是複雜無變化的圖案,實在新奇,看起來就是昂貴不已。

    “小姐,這個玉佩是誰的啊?”錦兒探了探腦袋,一副驚奇的模樣,“奴婢就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玉佩呢!”

    “應當是.....四皇子殿下的。”雲曦從未在侯府見過這種玉佩,想來,也只有剛剛在這裏待過的崔九蘊,纔有可能是這個玉佩的主人。

    只是這玉佩.....看起來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特別是這個隱隱的“康”字......

    “四皇子殿下啊。”錦兒努了努嘴,“那可需要奴婢送還回去?”

    雲曦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先將玉佩尋個地方放好,下次見到四皇子殿下,再詢問吧。”她說道。

    出於私心的,她想要在找到這股熟悉感出自何處之前,留下這個玉佩。

    ......

    天貺節很快到來。

    京城又開始熱鬧起來,在離天貺節還有三日前,街上就已經開始掛起了宮燈,顏色各異,有白色、粉色、大紅色、黛藍色甚至柳綠色的,圖案也是豐富多彩,有的上面繡了一朵粉色的牡丹花,有些四面都只寫了一個簡單的“平”字,更好看的,便是繡滿了花卉植物的。

    宮燈下面的百姓也如燈一般,着裝各有特色,彷彿都穿上了新的衣裳,梳上了最流行的髮髻,排在一起,和宮燈一樣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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