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預料中的答案。
她寧願跟修遠一起共赴黃泉，也不願意永遠見不到修遠獨活於世。
他緩緩走出房子，來到天空島的邊緣，俯視着下方那片碩大的大陸。
現在的人們依然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了。
再過不到兩天，深淵就會蔓延到這片大陸的地表上。
屆時，邪祟與災厄會重新席捲整個大陸。
“深淵，還有多久到？”申鶴看出了修遠所想之事，便也立刻問道。
“一天半，不到兩天。”
“這麼快！？”申鶴不由的震驚一聲。
“是啊。”說着，他緩緩擡起了右手，很快右手便迸發出光芒。
“夫君，你想做什麼？”
“讓他們儘量不要痛苦的離去。”
修遠的話，冷的有些嚇人。
申鶴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修遠了。
雖然他說的沒有錯，比起被那些深淵感染成不人不鬼的模樣，比起讓他們再度陷入絕望，悄無聲息，不痛不癢的死亡顯然是一種仁慈。
但這般冷漠至極乃至毫無感情的語氣着實讓申鶴感到有些陌生。
熱愛世界，熱愛人們，熱愛一切的他，如今卻要親手將這一切摧毀。
雖然第三世的修遠，並沒有與太多人產生羈絆，但那都是熟悉的面孔。
琴、七七、凝光、魈、摩拉克斯、胡桃、優菈、安柏、萬葉、澤布.......
修遠在這兒，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
“對不起。”
“請原諒我的無能。”
隨着右手上的光芒愈發旺盛，天空島下方那龐大無比的大陸就此消失。
沒有留下一草一木，就這樣憑空消散了。
在時間的長河下，一切都將歸於虛無。
修遠用時間之力籠罩了他們所有人，並倒流回了萬年前。
饒是摩拉克斯在時間的作用下也渺小的如同砂礫。
失去了這片大陸的遮蔽，下方原有的樣貌就此顯露出來。
那是無邊無際的深淵。
現在的提瓦特大陸，除了天空島以外，其餘地方早已被深淵徹底侵蝕。
“剛剛嚇到你了吧。”
調整過來的修遠，露出一抹笑容，如同以往那般溫暖陽光。
看着修遠那個熟悉的笑容，申鶴此刻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突然意識到。
曾經那個多姿多彩的美麗世界，就在剛剛，徹底消散了。
師父，摯友，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剎那失去了。
申鶴怔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
她想過修遠失敗後，深淵來襲的場景。
世界亂成一鍋粥，怪物接連而至，到處都慘叫連連，化爲人間煉獄。
然而卻沒想到，真正到來時，竟來的如此安靜。
甚至……
安靜的有些嚇人。
她回想起了和修遠一起遊歷提瓦特大陸時的場景。
她清楚的明白，修遠是發自內心喜歡這個世界的。
如今他卻親手將自己熱愛的粉碎。
申鶴明白了修遠剛剛爲何那般冷漠，甚至冷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這就好像，你必須親手殺死自己的家人。
養育自己的父親，母親，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
這些血肉至親，全部都會在歡聲笑語中，被你殺死。
因爲不這樣的話，他們一樣會死，而且會在死前經歷莫大的痛苦和絕望。
你沒有選擇，你必須如此。
申鶴理解了這一切，但她還有一點並不清楚。
修遠爲何經歷瞭如此痛苦絕望的事情，又立刻調整回了狀態。
申鶴不明白，修遠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她只知道一件事。
想要登上世界的頂峯，至高的王座，路途必然不是一帆風順的。
修遠藏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祕密，但申鶴從來不會去詢問這些。
她只知道一點，修遠願意說的東西，不用去問。
“對不起，我剛剛沒想太多。”她意識到自己剛剛不應該那樣看待修遠。
“沒事，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讓你等了二十七年，就等來一個這樣的結果。”修遠自嘲的慘笑着。
“不哦。”申鶴否定了他的說法，並認真道：“你能安全的回來，這就夠了。”
“其實在你離開的這二十七年裏，我想了很多。”
她站在修遠身邊，遙望着遠方，清清風從她旁邊拂過，帶過一抹清香。
“從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給我不一樣的感覺。”
“你溫柔又有耐心，當初我對很多東西都是一竅不通的時候，你總能不厭其煩的耐心教我。”
“即便那些事情現在看上去非常愚蠢，但你並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
“雖然我並不清楚，夫君你是怎麼登上這個王座的，但我知道，這過程肯定很艱難。”
“我很抱歉，沒有陪你度過最痛苦最艱難的日子，你一個人，肯定很難熬吧。”
“你總是一個人承擔痛苦，不願意將這些說出來，但我是能感覺到的。”
“就像你離開的這二十七年，你隻字不提，但我也能感覺到，這二十七年，你肯定過得比我要苦的多。”
“你揹負着拯救世界的職責，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很大。”
“我還能感覺到，有很多人是喜歡你的。”
“畢竟我的夫君是這麼的優秀又溫柔，有很多人搶也是自然。”
“但你卻從未讓我有過絲毫不安，你總能很好的與別人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可即便是這樣，我有時候還會感到不安，焦慮。”
“我怕自己不夠優秀，不夠體貼，怕你會被別人搶走。”
“每當這個時候，你總會出來安慰我，告訴我，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也能感覺到，你熱愛着這個世界，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熱愛，如今又迫不得已將這個世界埋葬。”
“可這些痛苦，你從來沒有說過，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你總是用最溫柔的眼神看着我，用最溫柔的語氣跟我說話。”
“你怕把這種負面情緒傳遞給我，所以你選擇了獨自承受。”
“我感覺我絲毫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我就像一個被精心呵護的小鳥，永遠都在被你保護着。”
說到這兒的申鶴早已淚流滿面。
累積的愧疚和自責佔據了她的內心。
修遠將她低着的腦袋輕輕擡起，並將她的淚水緩緩抹去。
“愛，不必糾結付出與收穫。”
“我付出多少，你就要回報多少，那不是愛，那是交易。”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看你每天開開心心的。”
“我愛你，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