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在庭從手機上挪開目光,低頭揉了揉眉心,這一段直播,終於把他從那巨大的衝擊中拉了回來。

    早前那一會兒,他真的也有種生不如死的錯覺。

    恨不能和姚正東一樣,可以直接一走了之。

    可這事情不對,這個童童是沒有媽媽的,她是和後媽生活在一起。

    也許,真的只是她家親戚的孩子?

    自己關心則亂了吧。

    外面去辦事的人跑進來,在院子裏低聲和李策劃彙報,“那女孩家裏不同意。”

    “怎麼談的。”

    “按咱們平時那樣,問了這個地方的年收入,提出給對方一年的年收入。”

    “就這都沒有同意?”

    小夥子搖頭。

    李策劃咬了咬牙,“那就翻倍給,這個地方年收入多少?”

    “不到兩萬。”

    李策劃,“……”才兩萬。

    “去吧,翻倍給。不同意,就去上面找人幫忙。”

    那小夥子立時明白,轉身就去了。

    不多時,他帶來好消息,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小女孩的媽媽,同意了。

    “走!”李策劃當機立斷,對着直播間宣佈,“現在就去小女孩的家!”

    正好可以立體地瞭解一下這個綠水村。

    結果沒想到童童不同意。

    她一改之前的乖巧可愛,小腦袋一個勁地搖,“不行。”

    阿麥是人精,把童童偷偷帶到一邊,小聲問她,“你是不是不想新認識的小哥哥去你家?害怕你媽媽打你?”

    童童的右腳侷促地踩在左腳上,小聲說,“我不怕我媽媽打我,可我不想他看到……萬一他想幫我,我怕……我媽媽打他。”

    阿麥擡手放在她的頭髮上,不知道怎麼說才能保護孩子的自尊心,她的媽媽只敢打她而已,別人家的孩子,給她媽媽幾百個膽子,她媽媽也不敢碰一下的。

    可是直白說,會傷了孩子的自尊心。

    他柔聲說,“那我帶小哥哥去逛逛,我和他說要給你買東西,他就不用去你家了,你也不用害怕了,好不好?”

    童童的眼睛一亮,使勁給他點頭,風吹着她的頭髮,髮絲跟着她上下跳躍。

    —

    “前面那個,就是小女孩的家。”

    慕在庭抱着童童,小孩子真是輕,怎麼都抱不緊,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是帶着上刑場赴死的心情來的。

    其實一句話可以不來,就像當初節目選這個地方一樣。

    可是要躲到什麼時候呢?

    像很多農村的自建房一樣,童童家的院子早已年久失修,走到門口,就覺得那房子隨時都要倒塌。

    “這間就是我的房子。”童童興奮地指着右側的危房。

    節目組跟過來的人不少,李策劃,劉導,還有幾個工作人員,還帶了燈光師。

    童童媽媽不願意上鏡,就躲到了房間裏。

    童童住在靠近門口的那一間,她分外熱情地掀開門簾請大家進去。

    李策劃看了看那發黑的門簾,考慮不能讓所有人都彎腰進去,就伸手給摘了,髒乎乎的門簾掛在門側,裏面的一貧如洗一下露了出來。

    他始料不及。

    窗子上糊着報紙,房間裏很暗。

    燈光師發現沒有插座,他們的設備不能用,直播還在繼續,黑乎乎的一團。

    屋裏中間有個日光燈燈泡懸空掛着。

    “太暗了。把燈打開吧。”燈光師說。

    “不行的,”童童連忙緊張地搖頭,“白天不能開燈。”

    “和你媽媽說過了,我們可以開。”節目組負責給錢的小王拉了下燈繩。

    隨着光線變得明亮,大家都傻了。

    這是一個破爛到不能再破爛的房間!真的用家徒四壁形容毫不爲過,除了一張破爛的雙人牀,什麼都沒有。

    但童童顯然很自在,她走到牀邊,靠在那邊看着他們。

    自在的如同她是這裏的主人。

    李策劃看着彈幕,尷尬地說,“童童,這就是你的房間?”

    “是鴨。”童童說,“這是我的牀,那個是我的窗子。”

    李策劃呵呵地應酬假笑,他第一次聽人說,她的窗子。

    那破窗子,還漏風呢。

    這地方令人渾身不適,就連站在這裏,都覺得難受,好像空氣裏都能有蟲子。她竟然還能那麼從容的對着那張牀。

    “這是你的被子?”他走過去,那被子,簡直不能稱之爲被子。

    烏漆嘛黑,真是給他一百萬,讓他蓋一晚上,他也做不到。

    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個房間到處都充斥着令人身上發癢的黴味。

    但爲了給他們洗白,繼續問道,“你平時在哪兒睡?”

    童童轉身就上了牀。

    李策劃瞠目結舌地一陣反胃。

    就見童童掀開了被子,拿起被窩裏的一根麻繩,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她鑽到了麻繩裏面。

    然後乖乖躺在了黑的看不出顏色的枕頭上,“就這樣蓋着被子睡。”

    李策劃真的都快當場陣亡了。

    頂着雷問道,”爲什麼要捆着繩子?”

    童童鑽了出來,跪着到了牀邊,小小聲,小小聲地用奶音說,“八斤的媽媽說,臉黑點,媽媽就不會想着賣我了,多幹活,也不會賣我了。還有晚上用這個綁着自己,也不容易被人抱走。”

    李策劃,“!”

    “!!”

    “!!!!”

    他人生鮮有的,覺得血槽空了!

    童童還在興奮地講解着她的處世哲學,生存技巧,“這個繩子,是八斤的媽媽給我的。”

    彈幕上,已經沒人質疑這是個演員。

    滾動着一種茫然的感慨,

    【在自己家睡覺,還要身上綁麻繩?】

    【發現了黑心父母】

    【我靠,這是什麼人間地獄】

    【我相信節目組真不是演的,不然這個世界該多黑暗】

    慕在庭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這個房間超出了他心裏最壞的想象。

    他蹲下,對着童童說,“你從牀上下來,回頭我讓人把這兒的東西都給你先換了。你的頭髮好不容易洗乾淨了。”

    小女孩她並沒有太多的宏觀意識,不知道這樣播出之後,她的那個後媽也許就看到了。

    但現在是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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