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冥使之寒冰 >楔子:寒冰世界
    天地陰沉,風嗚鳴而過,捲起一片雪白的霧氣,向遠處涌去。天空之上遍佈着厚厚雲層,白濛濛的霧氣遮不住,雲層中透出冷幽幽的寒光。濃重的冰雲連成一片,垂得很低,見不到一絲縫隙,看不到天空,讓這片天地變得壓抑絕望。

    這片天地的地面,完全是一片冰湖。冰湖深千尺還是萬尺,沒人知道,湖中寒冰堅比玄鐵,硬賽金剛。冰面之下透出一抹幽藍,如寶石般光澤。

    這裏是寒冰的世界,這裏有多寒冷,沒有人知道,因爲活着的人來不到這裏,就連神仙也都懼怕這裏,不止是因爲這裏是三界中的極寒之地,它還有更可怕的地方。

    一陣如尖刀般的冷風吹來,風中帶來無數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寒冰之上擴散,傳播。聲音淒厲,悲慘,痛苦,哀怨,不論誰聽了都會毛骨悚然,恨不得馬上逃離這裏。

    這個世界淒涼、冰冷、恐怖,沒有誰願意在這裏呆上哪怕一息的時間。可是有一個人例外。她不知是何時出現在這冰面之上,這個世界裏的一切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或是她早已習慣了這裏的一切。她緩緩走在冰面上,從容且優雅。

    她身材纖細修長,體態優美,是一名女子,披着雪白的紗衣,月白色的長裙拖在冰面上。衣裙和紗衣不知道用什麼織成,有一片一片的冰晶花紋散發着淡淡幽藍光芒。烏髮上的釵環晶瑩剔透,似冰晶所制。讓女子看上去神祕又高貴。

    她是這寒冰世界中的神女,玉肌雪膚,美得超凡脫俗,一切形容美麗的詞語,用在她身上,都那麼軟弱無力。但是她的面容冰冷,冷得像這世界裏的寒冰一樣,讓人顫抖。

    她所到之處,在冰面上浮動的濃得散不開的寒氣,卻像遇到了敬畏的人,紛紛閃避讓路。所以在女子身前身後,出現了一條三四丈長的清晰冰道。

    她耳中聽到的慘叫聲越來越多,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響成一片。她既不懼怕,也不厭煩。

    “多美妙啊!”女子明豔的臉上居然露出一抹微笑,似是享受,又似是輕視。

    女子放眼望去,遠處有無數的人。不,他們不是人,而是無數的鬼魂。他們拖着殘破的身體,或臥,或躺,或跪,或伏,或在寒冰中只露出半個身子。

    極致的痛苦讓這些鬼魂沒有一個能站或坐在冰面之上,或青,或黑,或慘白的面容,張開大口不停呼喊,有的沙啞,有的慘痛。

    一片冰雲中不斷射下無數箭矢,密集地如同綿綿細雨。箭矢是寒冰所凝,亮晶晶,光閃閃,透着銀色的光,乍一看十分美麗。

    但這是一種殘酷的美,因爲這箭雨射出的方向,是冰面上無數的鬼魂,它們帶着冷嗖嗖的聲音,射進鬼魂的身體的每個部分,將他們紮成瞭如刺蝟一樣,又死死釘在冰面上,讓他們分毫動彈不得。

    每一支箭釘穿身體的痛苦,讓鬼魂們慘叫連連,然後冰箭迅速崩碎,同時也崩開鬼魂身體上的傷口,傷口連帶周圍炸出一道道如皮肉撕裂般的傷口。

    鬼魂們的慘叫聲,直透冰雲。他們恨不得馬上暈死過去,這樣就能減少痛苦。可是愈痛苦愈清醒,他們要活着經歷這一切,因爲這是對他們的懲罰。緊接着又是一波箭雨來襲,鬼魂們睜着無望的雙眼,繼續承受這無盡的痛苦。

    女子穿過箭雨,又來到另一片區域。這裏同樣也有數不盡的鬼魂,他們腰部以下的身軀被凍在冰湖以下,只露出腰部以上的身軀。雖然沒有箭雨射穿他們,但這裏寒冰連神仙都怕,何況這些鬼魂。

    他們不停悲呼着,拍打着冰湖湖面,“冷啊,冷啊……放我出去!”但堅硬無比的寒冰又豈是他們能擺脫的。冰層從腰間緩慢涌上來,很快將鬼魂包裹得嚴嚴實實,他們的呼聲也封在寒冰中。但痛苦遠沒有結束。

    “啪、啪、啪……”一連串脆響後,鬼魂們上半身包裹的冰層突然一塊塊地開裂,冰凍的身體隨着冰層的開裂而變成四分五裂。手從手臂上掉下來,胳膊脫離了肩膀,脖頸上的頭顱砸在冰湖湖面上,腰部咔嚓一聲,折斷,倒在冰面上。

    殘肢斷軀掉落在冰面上,包裹着的冰層卻消失了,斷軀在冰面上艱難地蠕動着。雖然沒有慘叫聲,但可以看到頭顱上因爲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這是比腰斬還令人痛苦的刑罰。很快,破碎的殘軀又合在一起。

    在人間,冰凍可以讓人肉身麻木,可在這裏的寒冷是痛徹骨髓,肢體每一次的斷裂,痛楚都是那麼清晰。剛纔的痛苦還沒有完全消失,然後又一輪的刑罰降臨了。

    這些鬼魂之中男女老少都有,他們想死,死不了,想躲,躲不開,只能痛不欲生地接受懲罰,直到把生前所造的罪孽還清。

    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取悅了女子,她嘴角上揚,挑起一抹漠然的笑意。

    “救救我,救救我……”女子走着走着,聽到一個求救聲自她的下方而來。

    她向下瞥去,一個老婦人,渾身長滿了如拳頭大的鮮紅凍瘡,甚至連頭頂,臉部都沒有放過。那凍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如氣泡般很快漲成兩倍大。

    凍瘡又痛又癢,可老婦人連手上也擠滿了凍瘡,根本無法去抓。痛苦的老婦人向她伸出手,尋求解脫。

    女子停了下來,開口對老婦人說:“你生前不敬父母公婆,虐待兒媳,這是你應得的報應,慢慢承受吧。”她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清脆空靈,但又冷酷無情。

    女子的話說完,“嘭、嘭……”漲成一定程度的凍瘡,一個接一個爆開,雖然沒有血肉橫飛,可也在老婦人的身上留下一個個漆黑的窟窿。

    “啊——啊——”隨着每一個凍瘡炸開,老婦人痛得在冰面上打滾。哀嚎聲一聲接一聲。

    女子皺着柳眉,嫌棄地退了兩步。“沒人會救你們,你們就該永世在這裏享受痛苦!”女子說完,身形微動,消失於原地。

    當女子身影再出現時,她仍在冰湖之上,只是這裏寂靜得可怕,連一絲風也沒有。遠處一座冰山橫亙在冰湖之上,山峯直插進冰雲之中。

    這裏幾乎是所有生命的禁區,無論是冰雲,還是冰山,都散發着奇異的幽藍光芒。

    這裏是至寒之地,鬼魂接觸到這裏,會魂飛魄散。天上的神仙到了這裏,也會因承受不了這裏的寒氣,而有性命之憂。這裏就是寒冰世界的核心。

    這片寒冰之地是她的世界,這裏雖然至寒至冷,但對她來說卻很是平常。

    突然,她冰冷的表情變得莊重起來。她恭恭敬敬垂下頭,雙手合什。

    一個聲音在她的周圍響起,聲音宏大,溫和,又充滿磁性與魅力。

    “你在地獄中太久了,沒有了善,沒有了慈悲之心。去人間吧,到人間重新認識什麼是善,什麼是惡。解開你的封印,尋回你的慈悲之心,找到那個能融化你的心,令你哭泣流淚的人。”

    “解開封印?去人間?”她在聲音消逝後,擡起頭。她對剛纔那個聲音,沒有任何懷疑,只是她剛纔所見到的受刑的鬼魂都曾經是人間的人。

    她厭惡人間,人間的人自私、貪婪甚至邪惡,人間會有善嗎?她擡起頭來,看到自己面前,冰面上盤膝坐着一個丰姿豔麗的年輕女子,烏雲濃密,身上的衣裙,頭上寒冰的簪釵,和這裏的寒冰呈現一樣顏色。

    女子閉目安祥,正是她自己的身體。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神魂已經與神體脫離了。

    她沒有喫驚,而是緩步上前,伸手去觸摸自己的身體。然而她的手剛觸碰到一角衣襟,便被一股力量擋了回來。“我現在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內了嗎?”她看着面前的自己,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退到第六步時,她的身影驟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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