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罄竹 >第13章 叛逆
    大衍21年,發生了好多事。

    李澤端駕崩,四路諸侯聚集京都。

    宰相被殺,刑部尚書被殺,好多人被殺。

    而葉州,葉九玄看着面前的幾具屍體,眼裏隱隱有火光出現。

    薛無畏和成奎站在一邊,面無表情。

    這是最近幾天第三次出現殺人奪貨的事件了。

    “斥候營都是瞎子嗎?人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你們喫乾飯的?”葉九玄大怒。

    出現這樣的事證明了葉家通往草原的商路安全正在失控,自己與草原人定下的協議也會受到影響。

    三次奪貨,其中就有一次是暗中送往草原部落的貨物。

    西大營的將領在一旁不敢說話,葉九玄短短一個月,已經徹底讓這些彪悍的葉家將領臣服。

    “成奎!”

    ”末將在!”

    “限你三天之內把人給我找出來。”葉九玄冷冷的說道。

    “末將遵命。”成奎領命走了出去,其他將領也魚貫而出,帳中只剩下了葉九玄和薛無畏。

    從剛纔開始,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事情不對。”薛無畏說道。

    “當然不對,”此刻帳中只有兩人,葉九玄差點跳起來:“我葉家的軍隊沒人比你更清楚,你倒是說說看,誰能在西大營眼皮底下殺人截貨。”

    薛無畏臉色陰沉,截貨事小,但是有人包庇劫匪,這件事情就很大了。

    西大營有人在包庇他們。

    這便是葉九玄如此生氣的原因。

    在鋪天蓋地的搜索下,一支騎兵發現了草原上被遺棄的貨物,順着蹤跡,成功的抓捕了一夥草原劫匪。

    旁晚,總計17名劫匪全部被壓進了西大營。

    看着面前跪成一排的劫匪,葉九玄冷冷的說道:“說吧,誰在包庇你們。”

    衆人低着頭,沒人說話。

    葉九玄抓住匪首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匪首二十七八歲上下,一隻眼睛上帶着眼罩,剩下的一隻眼睛在火把下閃着狠厲的光。

    “說出來可以饒你一命。”葉九玄盯着那隻眼睛說道。

    匪首乾脆的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葉九玄隨後把他扔在了地上,掃視着眼前的衆人,淡淡的說道:“有知道的嗎?現在還有機會。”

    終於,人羣中一個瘦小的男人大喊着:“我知道,別殺我,求求你們。”

    葉九玄一擡下巴,一個士兵把那個男人扯了過來,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男人不顧周圍怒目而視的夥伴,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他哭着說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個軍官,我曾經遠遠的見過他一次,他...”

    沒等他說完,一旁的匪首突然暴起,狠狠的咬住男人的脖子,血頓時涌了出來。

    幾個士兵連忙過去,但不管如何用力,卻就是拽不開。

    終於,小個子男人瞪着無神的眼睛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都是血。

    匪首吐了一口嘴裏的血沫,仰天長嘯。

    葉九玄靜靜的看着面前這羣不怕死的男人,猶豫了一會,輕輕說道:“殺了吧。”便走回了帳中。

    一隊士兵走上去,挨個砍掉了他們的腦袋。

    薛無畏搖搖頭,大感可惜。

    過了一會,一名傳令兵來到葉九玄的軍帳中,說道:“匪首的來路已經查清,此人叫吳錢,乃是葉州人氏,在草原劫掠多年。”傳令兵猶豫了一下,接着唸到:“他還有個哥哥,在西大營中,名字是...”

    沒等他說完,葉九玄揮手讓他不要接着唸了。

    傳令兵略有詫異的敬禮離開。

    葉九玄看着帳外的圓月,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他拿起了一壺酒,走出了營帳。

    西大營北側便是斥候大營,一個簡陋的營帳中微閃着燭光,斥候大隊校官吳越前正在帳中讀書,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開懷大笑,在微弱的燭光下,那些蠅頭小字好像充滿了魅力。

    葉九玄提着酒走了進來。

    “葉將軍?”吳越前詫異的從牀上站了起來。

    “不用拘束,就是突然想喝酒。”葉九玄把酒放在了帳篷中間的小桌子上。

    “還記得嗎?我們之前見過。”葉九玄從角落拿出兩個馬紮,放在桌子兩邊。

    “當然,吳某一輩子都忘不了,葉將軍當時還想爲我向成將軍請假。”吳越前說着,和葉九玄對面而坐。

    “傷怎麼樣了?”葉九玄問道,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手臂上纏滿繃帶的男人。

    “那點傷不算什麼,葉將軍怎麼想起來看看我這個小卒?”吳越前拿出兩個髒兮兮的杯子,歉意的笑着說道:“委屈葉將軍了。”

    “無妨。”葉九玄接過杯子,往裏面倒滿了酒,和吳越前碰了一下,仰頭喝光。

    “對了,我之前聽說你讀過書,中過功名,爲什麼沒有去沽葉城謀個差事,卻跑到這種地方受罪。”葉九玄有些不解的問道。

    “可不受罪,在下在這裏踏實。”吳越前明亮的眼睛反射着燭光,充滿了希翼的光。

    葉九玄微微黯然。

    “我們一家是從太平府逃難過來的,那些年不太平,到處在打仗,大衍不安全,草原也不安全,在路上糧食不夠,家母把喫的都讓給了我們兄弟倆,最後在路上摔倒了就再也沒站起來,走了那麼久,她連葉州一眼都沒看到。”

    “和外面比起來,葉州真是天堂啊,什麼都不用做,官府也絕對不會讓你餓死,村裏的人都是好人,剛到葉州的時候,就是他們每家每戶的出糧出錢,我們才能住下來。家父爲了送我讀書,賭上命幫打仗的部落送貨,就爲了那每月三錢的學費,我拼了命的讀書,就是想讓他們過的好一點,結果呢?”

    “我十四歲那年,草原人進了村子,男人都殺了,女人死得更慘,他們連小孩都不放過。我和弟弟躲在地窖躲過了一劫,等我們出來,將軍猜猜我們看到什麼了。全是屍體,全村上下300口,就剩我們兄弟倆,隔壁的王伯,賣混沌很好喫的李嬸,天天和我形影不離的小竹子,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而我爹,他在院子裏到處都是,到處都是。”吳越前眼中一片血紅,“他到死還抱着那個空了的錢匣子,我就想不通了,命都要沒了,還死要錢幹嘛?他們都走了,我就算讀書讀出花來還有什麼用?”

    葉九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只是默默的幫吳越前滿上酒。

    簡陋的帳篷裏,燭光微微閃爍,外面是熱鬧的軍營,沒有值守任務的士兵正在三五成羣的散步聊天。

    “他奶奶的,你說殺人就殺人,他們爲什麼連屍體都不肯放過,我弟弟那時候還小,我一個人一邊哭一邊收斂屍塊,葉將軍,你知道人碎了之後摸起來是是麼樣的嗎?滑滑的,味道有點腥,這一塊,那一塊,有的藏在石頭下面,有的居然能掛在樹上,你說是不是很離譜,就那樣,我斂了足足兩個時辰,才把我爹找全了。”

    吳越前伸出兩根手指,他扔了杯子,拿起酒壺猛灌了幾口,葉九玄低頭看着腳下的燭影,一言不發。

    “那天起,我就燒了所有的書,加入了西大營,不爲別的,就爲了能殺草原人。我弟弟身體有疾,軍隊不要,他就拉了一支隊伍天天在草原搶劫,他殺了不少草原人,但也失手劫過大衍的商隊。”

    吳越前眼中血紅,他看着葉九玄說道:“葉將軍砍了他,我不怪將軍,吳錢他死有餘辜,但是,在下斗膽請教,將軍,與草原通商,所謂何事?將軍是打算與草原人議和嗎?將軍是打算把我們這些年的血都忘了嗎?“

    小小的帳篷裏,如春雷炸響,葉九玄盯着腳下晃動的影子,平生頭一次,他希望自己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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