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華貴的婦人拿起桌案上的茶,滿面愁容,嘆了口氣,又重重的放了下去。
“姐姐稍安勿躁,事情還沒那麼糟,不必太過煩心。”旁邊一箇中年人勸道,正是平陰王李宣,也是皇太后的堂弟。
“哼,衛千遜狼子野心,此次來勢洶洶,這還不算是大事?”
“不過一幫北蠻子而已,兵來將擋即可。”
“哪還有什麼將!”皇太后嘲諷的說道:“端兒走了之後,我看那些往日裏的忠臣一個個都心懷鬼胎,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李宣連忙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面色惶恐。
“哀家不是說你!”皇太后搖搖頭,眼中寒光閃過:“端兒在的時候,瞧哪個都順眼,哪個都是忠臣良將,端兒一走,這人心啊,就都變了!這纔多久,就想把我們娘倆趕盡殺絕,你說說,這是什麼世道!”
李宣再次行禮。
皇太后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勤王的事怎麼樣?”
“鎮南王李延已於三天前起兵,不日即將到達,葉家也傳回了消息,大軍幾日便到,再加上魯東大營和燕京大營的聯軍,有費青將軍率領,屆時四路人馬匯合韶陽關,聯合韶陽大將韋不歸,直搗極北,衛千遜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逃回雪原,蠻人會收拾他!”李宣大手一揮,彷彿已經將衛千遜斬於馬下。
“到時候一定要把這個逆賊凌遲處死!”皇太后咬着牙說道。
“對了,此次葉家來的是誰啊?”皇太后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葉家大將薛無畏,此人神勇無比,是葉家軍方的頭號人物。”李宣答道。
“葉家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屬下愚昧,請太后明言。”
“衛千遜反了,他葉家就沒什麼想法?”皇太后眼中寒光閃過。
“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是我李家人,哪會真心給我們出力,那費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次只能依仗你跟李延了,你們都小心點,千萬彆着了他們的道。我已經給韋不歸發了密令,到時一切以你爲首,去吧,等這件事平息了,哀家不會虧待自家兄弟!”皇太后囑咐了兩句,李宣行禮離開。
皇太后原本挺直的腰板頓時彎了下來,整個人萎靡的縮在那華貴的椅子上,顯得格外的蒼老。
“哪有什麼能靠得住的人,都一起去死吧!”皇太后冷冷地想。
李宣走出怡和殿,一路和太監說笑着,一臉的春風得意。
慢慢的,巨大的怡和殿消失在了視野中,微笑也從李宣的臉上慢慢的褪去。
“老狐狸!”李宣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
亂世是英雄的孵化場。
就在葉九玄小心翼翼的打磨着自己不起眼的草原計劃時,北方的狼王已經打算吞下整個天下。
二十萬極北軍直撲韶陽關。
太后發佈勤王令。
葉家這邊,經過商討,由薛無畏率四萬大軍北上勤王,成奎則留下輔佐葉九玄鎮守葉州。
其實如果按照葉九玄的意思,他恨不得乾脆讓葉秋華帶上幾百城防軍過去意思一下就行了,他本來就對京都缺乏好感,再加上草原事態瞬息萬變,此刻讓自己手下的頭號大將北上,葉九玄相當不滿。
在葉家動員的前夜,西大營的高層會議上,薛無畏向衆人闡述了他的理由。
此次極北叛亂有兩個結果:
聯軍擊敗衛千遜,極北軍敗走撤回雪原,屆時,損失慘重的極北軍還能否抵擋蠻人?這是其一。
其二,如果最後是衛千遜贏了,他將衝過韶陽關,直指京都,極北軍區同樣將不負存在,這就意味着大衍和雪原之間失去了最大的緩衝區。
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北方蠻族的威脅將變得史無前例的巨大。
“衛千遜此次起事,必有依仗,只是極北不同其他地區,我們的探子很難***,所有已知的情報都是極北自己放出來的,現在看來,真真假假,也無從分辨了。”薛無畏輕輕擊掌。
大帳裏一片沉默。
之前衛千遜起兵,葉家本身也是龐然大物,因此大家並沒有如何驚慌,個別對京都不滿的甚至會有看熱鬧的想法。
但是此時想到雪原蠻人也有南下的可能,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因爲極北軍區和北邙山脈的阻隔,尋常人一輩子都沒有看見蠻人的機會,相傳那些生活在極寒之地的蠻人身材高大,動輒超過八尺,力大無窮,身體素質遠遠強過普通士兵,極北軍之所以被稱爲天下第一強軍也是因爲他們能多年和蠻人對峙。
“最糟也無非跑到草原上去。”葉九玄搓着手指,自言自語的說道。
“葉將軍在說什麼?”旁邊的成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呃...沒什麼,繼續。”
“如果最糟糕的事情發生,我需要有絕對的自主權來做我認爲對的事,無論它有多荒謬。”薛無畏看向葉九玄。
葉九玄點點頭,說道:“可以,將軍到時候可以自行決斷,如果你認爲有幫助,和衛千遜拜把子都行。”
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道:“根據我的經驗,事情一定會向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各位,早做準備吧。”
與葉家相隔不遠的平陰軍區,由平陰王李宣率五萬大軍北上。
嶺南鎮守使則由鎮南王李延親自率領,南方戰事喫緊,隨衆只有三萬出頭。
這已經是極限,三路諸侯本身還有鎮守邊境之責。
此外,魯東大營,燕京大營總計派兵七萬之衆,由魯東大營統領費青率領,大軍已經拔營出發。
如果不出意外,這些軍隊將在擊敗極北軍後留在韶陽關,因爲,邵陽關有可能成爲新的邊境。
各路勤王軍彷彿蜿蜒在廣闊大地上的銀蛇,吐着芯子,向韶陽爬去。
在那裏,來自極北蠻夷之地的雪狼正在安靜等待着,它在狩獵的時候會俯下身子,收起爪子,極有耐心,等待着獵物一點點的進入視野,然後發出致命一擊。
雙方都想咬死對方,不同的是,聯軍這邊,在警惕着面前的爪子的同時,還要防備着來自背後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