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玄喝了一口茶，茶水極濃，那苦澀的味道似乎都蔓延到了葉九玄的臉上。
桌子上的地圖被他畫的凌亂不堪。
他憂心忡忡的看着韶陽關附近的山脈，不停的做着記號。
昨晚的信使帶來了一個讓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消息，薛無畏出發前曾重點強調過極北反叛引發的後果可能會很嚴重，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葉九玄看着桌子上那張薛無畏親手所寫的戰報，想到同在韶陽關的離晏，頓覺無比頭疼。
崇山峻嶺之間，幾根粗大的煙柱直插天際。
韶陽關，已是狼煙四起。
伴隨着大地的微微顫動，四個蠻人方陣舉着簡單的盾牌，向城下靠了過來。
“放！”隨着軍官的命令，弓箭手和守城弩開始向城下拋灑箭雨。
蠻人天生巨力，而極北苦寒，物資匱乏，因此他們身上的裝備很簡陋，且五花八門。
石頭製成的石斧，插上幾根釘子便當成狼牙棒的木棒，有些甚至拿着巨大的不知名動物的腿骨。
一個簡易的攻城梯搭在了城牆上，蠻人開始順着往上爬。
滾木和滾石雪花一樣從城牆上落了下來，不斷有蠻人被石頭砸中，慘嚎着從十幾丈高的地方摔下去。
城牆上方的士兵用長矛不斷的向下刺，可蠻人皮糙肉厚，往往有渾身是血的蠻人硬頂着箭雨和長矛往上爬，引得城牆上的軍官大呼小叫。
不時有士兵被瀕臨死亡的蠻人拖着墜下城去。
眼看蠻人的攻勢猛烈。
“澆油！”一名軍官大吼道。
幾桶火油被澆了下來，隨即，一支被點燃的箭呼嘯而下，沖天的火光在韶陽關城下一隅炸開，火勢兇猛，炙熱的火苗甚至讓城上的人覺得難以忍受。
十幾個蠻人身上帶着火焰從攻城梯上摔了下去，下方的步兵方陣也一片混亂，熊熊燃燒的火焰中，蠻人攻勢暫緩。
此時，韶陽關的城門正在激烈的晃動着。
門後三個步兵營蓄勢待發，他們身着重甲，手持長槍，如果城門被攻破，他們將和蠻人死戰，爲後方的士兵堵上城門爭取時間。
“守城弩，給我打掉那輛攻城車。”城頭上的一名軍官大吼道。
操縱守城弩的士兵有條不紊的更換了鉸鏈，隨即，一支長兩丈，有茶杯口那麼粗的弩箭呼嘯射了出去。
城下的攻城車頓時一歪，巨大笨重的原木從車上滾了下來，幾個蠻人一聲不吭，被壓在了下面。
韶陽城北部最高的哨塔上，城內幾名最高長官俯視着戰局。
“蠻人果然兇猛。”費青看到一名蠻人身上插着幾隻箭卻絲毫不減敏捷，震驚的說道。
“以往極北軍和蠻人交手，向來以重騎兵爲主，重步兵和遠程攻擊爲輔，這才能堪堪擋住，帝國除了極北之外，重甲軍並不多見，普通士卒恐怕沒有一絲優勢可言。”韋不歸憂心忡忡的說道，之前除了極北，帝國鮮有與蠻人交過手的軍人。
薛無畏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了看身旁的韋不歸說道：“老將軍有什麼存貨就別藏着掖着了，現在不拿出來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我已經令人將庫存的大半火油，滾石，箭矢搬到了城牆上面，另外還有三路騎兵已經出發徵集物資。”
除韶陽關外，後方的幾個城市也已經開始戒嚴，大批物資正在向韶陽關輸送，五萬預備隊也正在路上。
薛無畏點點頭，目前韶陽關內幾名最高將領基本都在這裏了，除了鎮南王李延。
自從蠻人出現後，他再也沒有在軍事會議種出現過，並不是他如何的胸有成竹，半個韶陽關都知道，他打算逃跑。
薛無畏等人也懶得理他了，不過，韋不歸以守城大將的身份強行徵用了李延的軍隊，這也算是在律法之內。
傍晚時分，遠方吹響了低沉的號角聲，蠻人終於退了回去。
城下屍體累累，蠻人撤退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同伴的屍體。
這一天，帝國軍傷亡寥寥，不過防禦物資消耗嚴重，部分陣地到了傍晚甚至已經無箭可用。
城門打開了，逾百名士兵走開了出來將箭支回收，這將是一場持久戰。
京都，怡和殿，太后的嘴脣微微抖着，旁邊的太監宮女低着頭，內心無比希望自己可以突然消失。
蠻人南下，極北反叛，李澤端走後，他一手建立的大衍彷佛風中柳絮，已然飄零。
宮園的後牆，城郊的農田，某個大臣家的密室，一夜之間，整個京都彷彿開始竊竊私語：李家的江山保不住了。
就在三天前，被打入冷宮的李賢消失了。
最先發現的，是太后派去的太監，而李賢的貼身女官信誓旦旦的聲稱，就在一個時辰前，她還見過這個被軟禁的皇子。
於是，在風雨飄搖的京都，十七個太監宮女丟了腦袋，爲京都之變的前奏。
大內宮禁森嚴，查來查去，居然沒有半點線索，彷佛李賢從人間蒸發。
這是一個非常不利的信號，代表着當前京都的暗流已經逐漸失控。
尚未入冬，太后裹着厚厚的棉服，好像這樣可以讓她產生久違的安全感。在她身旁，年僅12歲的李睿滿是迷茫。
怡和殿的地面上滿目狼藉。
“你們這些狗東西，現在連宮裏的人也敢欺辱我。”太后指着下面的衆人，眼神裏滿是狠厲之色。
下面的人噤若寒蟬，生怕那道可怕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步履蹣跚的老人掙扎着站了起來，甩開過來攙扶她的宮女，她緊緊的握着李睿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這裏不安全了，這天下...都不安全了。”臉色木然的老人牽着孫子的手，呢喃道：“逆賊，全都是逆賊，殺了他們，殺光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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