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大堂,響木一敲,只見最上方一位年邁古稀的老者侃侃而談道:“都道姜氏一族富可敵國,其中姜氏七娘的容貌更是一等一,可惜啊可惜,紅顏薄命,竟是墜落懸崖,屍骨無存吶!”

    臺下有人聽了這句話,接上老者的話問道:“誒,可是聽說如今上頭的那位可是派了不少的官兵們去了姜家搜尋,也沒搜出來多少錢財啊?”

    剛登上帝王寶座的山匪頭子行事殘暴不仁,又貪財好色並不得百姓的簇擁,但奈何坐在龍椅上的是他,但凡非議一句就等着人頭落地!

    老者淡然自若答道:“那姜七娘聰明着呢!早在先前就遣散了府裏頭的人,說不準那一大筆財寶都被她藏了起來。若是有人能拿到姜家的金銀珠寶,那就是拿到了金山銀山,日後的造化非同一般啊!”

    ……

    被衆人議論紛紛的姜明月正坐在酒樓的廂房內,廂房門只是虛掩,樓下的言談聲又極大,自然理所當然將這些話盡數聽了進去。

    後面的話沒什麼好聽的,姜明月將門合上,坐在了沈宴清的對面。

    兩人的面前擺着精緻的菜餚,沈宴清已經開始吃了起來,見到姜明月坐下後,甚至笑着拿起公筷給姜明月夾了一片魚肉,溫聲開口道:“既然來了這裏,就好好喫吧!”

    姜明月沒動那片魚肉,只是望着沈宴清喫得津津有味,面上浮現一層疑惑:“他們當真以爲我死了嗎?那人也會相信?”

    沈宴清知道姜明月在擔心什麼,哂笑了聲,“不信又能如何?被野獸啃噬的屍骨就在懸崖之下,還有你的衣裳也在,除非你自己站出來瞎嚷嚷,否則不會有人懷疑的。”

    “那我今後都要用你給我的藥粉易容?”

    這間廂房的環境很不錯,案桌上不僅點着香爐,還有一牀供人休憩的軟塌和一面銅鏡。

    姜明月也是方纔從這面銅鏡上看到了自己的樣貌。

    沈宴清淡淡道:“你如今的身份是沈明月,不是姜明月,等這件事情過幾個月以後,他們就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畢竟從眼下的情況看來,姜明月已經死了,姜家的財富也成了謎團。

    就算登上寶座的土匪頭子看重的是姜明月的美色和姜家的錢財,但若是姜明月藏得好好的沒被找到,久而久之他也不會繼續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畢竟他那個位置坐得並不是太穩,鞏固權勢纔是那個人首當其中要做的事情。

    西北敵戎,南蠻匪寇,江南世家……

    以及,各地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和起義軍們。

    由此可見,坐在龍椅上那人的地位並不牢靠,但凡稍微鬆懈,都會被人輕易扯下。

    沈宴清在心中默默分析了一番如今的局勢,已經有了盤算,面上不露分毫,只給姜明月斟了一杯清茶。

    “這家酒樓的茶水不錯,你可以試一試,左右事情都成了定局,且走且看。”

    這一回聽了以後,姜明月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她總算能夠坐下來嘗一嘗這裏的飯菜,畢竟這頓飯菜花的可是她的銀子,又不是沈宴清的!

    秉承着自己作爲金主花了這麼多的銀子,姜明月索性化不安爲動力開始狂喫起來,不過由於沈宴清點了太多,所以兩人加在一塊兒都沒能喫完。

    到了最後,勤儉持家的沈宴清將剩下的飯菜全部打包帶了回去。

    ……

    臨溪村那位生得光風霽月卻窮困潦倒的沈宴清家裏頭來了一位遠房親戚,據說叫沈明月,是他的遠房表妹。

    那表妹的五官生得很好,除了皮膚稍微黯淡了些,但那雙明亮的眼眸盈盈動人,村裏人都聽說了這件事情順便好奇地打聽了一下那位沈家表妹的家庭情況。

    什麼?父母早亡,過來投奔表哥的,家裏頭就剩下她一個孤女?

    ——誒,這感情好,無父無母也沒有拖累,要是成了親還不是聽夫家人怎麼使喚!

    什麼?沒有銀子傍身?

    ——那也不算什麼大事,反正嫁過來能生孩子就成!

    什麼?八字太硬,把家裏頭的近親都剋死了?

    ——呃……大家還想活得長久一些,這便算了吧……

    拒絕了臨溪村不少|婦人們的暗搓搓打聽,沈宴清轉頭望向正坐在院子正中央玩着竹條的女人幽幽嘆了口氣道:“表妹,我竟不知你的行情會這麼好?”

    姜明月的臉上敷了一層沈宴清給的藥膏將珠玉般的肌膚藏起,聽到沈宴清問的這句話無辜答道:“既然你是我的表哥,那些人自然該你打發掉。”

    來臨溪村好幾天了,姜明月沒了先前一開始的不安焦慮,老老實實住了幾天。

    只是住了以後發現沈宴清這裏的條件真的不好,每次打水燒水都是一件麻煩事,更別提做飯了!

    姜明月不會做飯,曾經試着生一次火險些把沈宴清家的廚房給燒了,嚇得沈宴清將她請出了廚房,更是賣慘說着自己就這麼一間房子,可沒有多餘的銀錢再起一座。

    沈宴清這句話不能相信,好歹從姜明月這裏拿走了不少的銀子,怎麼可能手裏頭沒銀子?

    不過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雖然對外是表兄妹關係,但說到底終歸不是。

    一開始的時候,姜明月想過要搬離沈宴清的家,不過目前沒有房子,另外她留在這裏最重要的還有一件事晴,那就是找到唐聞歸和沈介溪,趁勢拉攏他們。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與其讓那未婚夫坐上皇位,還不如讓給別人!

    聽到姜明月的回答,沈宴清一時之間不知讓她留下來到底是對是錯。

    不過依他看來,就這麼相處幾天的短暫瞭解,讓姜明月這麼一個五穀不分的女人流落在外,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活生生餓死。

    “對了,我買了一些衣裳和棉被,過會兒有人會送過來。”

    既然這裏的條件不怎麼樣,姜明月自然只有使用鈔能力盡情改善一下目前的生活條件。

    沈宴清應了下來,姜明月隨手將手中的竹條遞給了他,問他道:“你這到底是怎麼做的,我怎麼就編不會呢?”

    沈宴清的手很巧,很難想象這樣一身書卷氣的溫文爾雅男子不僅會做飯還會各種手工活,姜明月和他待了幾天才知道原來他家裏頭的竹筐、竹籃子竟然都是沈宴清做的,除此以外,就連木雕他也會。

    因爲知道這一點,姜明月看沈宴清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甚至心裏頭暗暗想着,沈宴清要是在她那個世界的話,得是個多麼賢惠能幹的丈夫啊!

    沈宴清將竹條接過,徑自坐在了姜明月身側的另一張竹凳上,修長乾淨的手在竹條間翻飛着,沒一會兒就做出了一個竹蜻蜓給她。

    姜明月對這種手工活的小玩意兒很感興趣,她開心地將竹蜻蜓拿過來,興高采烈地迎着日光把玩着。

    日光暖洋洋照在她的身上,就算她塗抹了沈宴清特製的藥膏,但她的骨相還是生得極美。

    沈宴清凝着她,目光落在了她蔥白如削的手指上,這才發現竟然有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應該是剛纔玩竹條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

    一想到這裏,沈宴清的目光沉了幾分,在她玩得興致勃勃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以後這些東西你還是少動。”

    “誒?”姜明月被他這話弄得不明不白,不滿道,“雖然我還不太熟練,但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成功!你都不讓我進廚房了,怎麼可以連我這麼點興趣愛好都要剝奪?”

    不讓她進廚房不單單是因爲廚房險些失火,更因爲不想被她做出來的喫食毒死。

    而至於面前的這個竹條——

    她手掌上的擦痕這幾天才慢慢好了,別是舊傷好了又添上新傷。

    見她滿臉不高興,沈宴清轉移了話題,“過幾天我要去後山,你想一起去嗎?”

    姜明月初來臨溪村都沒在這附近怎麼玩呢,主要還是怕暴露了自己,難得聽到沈宴清主動提出這麼個邀請,她自然很是開心:“真的嗎?那個後山是不是我之前待着的那片啊!我上次都沒看夠呢……”

    上次的處境灰頭土臉的,哪有興致好好玩耍,姜明月對於沈宴清的這個提議還挺期待的。

    見她脣角含笑,沈宴清的目光溫和了幾分,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沈宴清起身開門就看到成衣鋪運了一整車的衣裳和棉被過來。

    將東西搬到屋子裏後,姜明月興致沖沖將自己最喜歡的幾件衣裳選了出來放在一邊,她一選完自己的衣裳,就將壓在最底下的兩件天青色和月白色衣裳遞給了沈宴清。

    沈宴清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表情有些錯愕。

    難得看到沈宴清這模樣,姜明月捂脣笑道:“好歹承了你一份恩情,這兩件衣服送給你。”

    姜明月見沈宴清沒接,直接將衣服往他懷裏一塞,也不再管他,自己開始收拾起牀鋪來。

    沈宴清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人送過他東西,綿軟的布料緊貼着掌心,竟隱隱發燙,灼燒着他的心魂。

    正當他兀自出神的時候,耳邊一道驚訝的聲音將他的神思扯了回來。

    “少爺,你什麼時候把財神爺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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