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還想讓他將麻繩鬆綁,但阿寅給了半顆解藥已經是極限,怎麼可能再聽她的?

    姜明月半是無奈半是糾結,好在阿寅等在前面背對着她,她慢慢挪動着步子藉機觀察着四周的環境,想要找一找有沒有掩體。

    這裏雜草瘋長,勉強藏下一個人並不難,只是不管怎麼藏只怕都容易被阿寅找到。

    眼看着距離渡江的地方越來越近,但凡渡了江,恐怕就更無逃脫的可能,想到這裏姜明月索性心一橫,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石子一邊磨着手腕的麻繩一邊拼命地跑着。

    只吃了半顆解藥的身子終究比不上服用完整的解藥,她只是跑了一小段路就已經氣喘吁吁倚靠着樹幹歇息着。

    她喘着氣,深知自己不能就此停下腳步,深吸口氣後又繼續向前跑着,步子纔剛一挪動,倏然身後傳來了一道冷冽的聲音,將她的心重新拉回了寒窟冰窖。

    “姜七姑娘。”

    阿寅的聲音散漫地在姜明月身後響起,帶着地獄般的幽幽詭魅,驚得人頭皮發麻。

    “姑娘欲往何處?”

    他皮笑肉不笑地凝着姜明月瞬間僵硬的身子,眼含戲謔,彷彿在看着一隻垂死掙扎的螞蚱,沒有任何的善意。

    姜明月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阿寅竟然會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

    她想要逃跑,可是方纔用了太多的力氣,如今顯然力氣殆盡,她只能擡起那張精緻無雙的面容對阿寅說道:“他給了你多少銀子,我給你三倍!”

    阿寅搖了搖頭,沉聲道:“世子對我恩重如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背叛他。既然姜七姑娘不願意同我離開的話,那屬下只能採用自己的方法,還望姑娘多多恕罪。”

    最後一道僞裝被扯破,兩人直接攤開了話說。

    眼看阿寅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姜明月轉身便跑,腳步剛剛擡起,一顆毫不起眼的石子從他手中飛出重重打在了她的腳踝處,隨後,姜明月重重摔在了地上。

    “姑娘,我可能忘了告訴你,我的脾氣算不上很好。”

    阿寅面容沉着,無視姜明月喫痛的抽氣聲,等到了她近前緩緩蹲下身子,俯瞰着她,悠悠問道:“姑娘還跑嗎?”

    姜明月怒從心起,再也不想僞裝自己那面柔軟的外表,她冷冷看着阿寅,寒聲道:“我不跑難道就任由你把我帶去江南?”

    聽了這話,阿寅感到詫異莫名,不解問她:“江世子對姑娘一往情深,姑娘何必如此提防?也罷,待姑娘見到世子爺以後,就能明白世子爺對您的一片真心。”

    阿寅自說自話,擡手便要攙扶着姜明月起身。

    倏然,他動作一頓,眉峯微動,冷冷朝着不遠處的方向掃去。

    不曾想,就在他和姜明月說話的須臾時間,竟然有不少人將這片地方重重包圍着,爲首的那人一身白衣素袍,風清月明,顯然是沈宴清。

    乍然看到沈宴清的身影出現在面前,姜明月始終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幾分,她欣喜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深知他定是來救自己的!

    阿寅萬萬沒想到他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到了最後竟然還是被這個姓沈的傢伙找到。

    他是怎麼做到的?

    “沈公子可真是厲害,我只有一個人,可沈公子竟有這麼多的手下?虧我先前一直以爲沈公子不過是區區布衣,未曾想竟是深藏不露。”

    阿寅的目光聚起了重重寒霜,這麼多人在這裏只爲救姜明月走,他一個人的話根本打不過這些人。

    思及此,他抿脣沉吟,想着辦法到底應該如何脫身,而面前的沈宴清已經隻身上前,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

    “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的話,我、我就……”

    阿寅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威脅的詞來,倒是沈宴清勾起脣畔的弧線笑了起來,反問他道:“你當如何?難道是要拿她的性命威脅我麼?想來江世子手底下的人手段不過如此。”

    他言語間帶着對江世子的濃濃嘲諷,若是說別的還好,但江世子是阿寅的主子,聽到鄉野之地這麼個村夫這麼說自己的主子,他哪裏受得住?

    “閉嘴!我的主子可是鼎鼎大名的江世子,是你把姑娘私自扣下,若是被江世子知道此事,你且想想還有沒有命活吧!”

    阿寅本以爲自己說出來的這些話會讓沈宴清心有忌憚,誰料沈宴清竟是迅速出手把姜明月奪過,因爲姜明月身子虛弱腳腕受傷,她只能將沈宴清作爲自己的倚靠。

    沈宴清的手緊緊扣在姜明月纖細的腰肢上,垂下眼睫凝着懷中的她,悠然問道:“他說是我私自將你扣下的?不如你來幫我正個名如何?”

    他濃密的睫羽宛若羽扇垂下,覆在那雙清冷深邃的眼眸上,他距離自己好近,姜明月有着片刻的失神。直到一陣冷風吹拂而過,她才陡然回神,順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搖了搖頭。

    “不是,是我自願留下的。”姜明月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堅定地回答。

    沈宴清緩緩笑了,面上笑意宛若春風吹拂曠野,溫煦雅緻。

    “聽到了嗎?不是我私自將她扣押,是她不願意跟你離開。”

    沈宴清反將他一軍,戲謔地睨了他一眼,眼中不含任何溫度。

    阿寅緊咬着下脣,不肯就此放棄,只是她們人多勢衆,他根本沒有辦法帶姜明月離開,而且,她也不願意走。

    沈宴清對姜明月的回答很滿意,只是如今姜明月的身子虛弱,這裏不適合說話,他對着這些下屬們示意了一下,才把姜明月抱起,邁開長腿朝着遠處停着的一架馬車而去。

    姜明月靠在他懷中,臉頰貼着他熾熱的胸膛,隔着一層布料,彷彿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是江世子的人,不能放他回去通風報信。”姜明月提醒他。

    沈宴清頷首,等到了馬車中他先是把她放入了車內,隨後自己也走了進來。

    “難得看到你這般柔弱無依的模樣,說起來你這樣子比起你每一次找我討價還價可好看多了。”

    很早的時候,沈宴清就聽過不少人說男人幾乎都喜歡柔弱的女子,因爲每到這個時候就感覺自己是女子的天,可以成爲她們的依靠。

    曾經,他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然而現在,他望着姜明月現在的樣子心頭軟成一片,就連目光都在她沒發覺的時候柔和了幾分,盪漾開一片溫暖春意。

    姜明月哪裏能清楚男人的劣性根,她不喜歡自己如今的這副模樣,卻也知道現在只能找沈宴清幫忙。

    “解藥在他那裏,幫我拿回來……”

    姜明月的聲音柔軟無力,嬌嬌柔柔的格外動聽,就如春日啾啾鶯啼,叫人聽了還想聽。

    其實,平日裏姜明月的聲音也很動聽,但當時沈宴清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在這擁擠的馬車中凝着她,只覺得心頭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幾分。

    在姜明月不知道的情況下,沈宴清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蓄滿一片瀚海的波濤,亟待暴風雨的來臨。

    “你想要解藥?”他問道。

    姜明月不知道沈宴清此刻在想着什麼,只覺得他太過磨磨蹭蹭,這麼明顯的事情還用得着問嗎?

    “嗯……”

    少女的馨香散放在車中,緩緩氤氳開來。她柔弱地應完這一句話實在體力不支,不知不覺間闔上了眼眸。

    姜明月睡了過去,鴉羽般的墨發散落而下。

    褪去藥膏的她露出那張白皙明豔動人的面龐,挺翹的瓊鼻,如同花蕊般嬌嫩的脣畔,都成了蠱惑人心的一種誘惑。

    沈宴清眼底的風浪重重散開,如同墨色一般暗涌着,似乎掀起了一重新的巨浪。

    他修長乾淨的手擡了起來,從少女嬌柔的面龐上輕輕拂過。

    格外柔軟,像是撫過一塊上好的玉石,竟令人流連忘返。

    他罕見着了迷,他向來剋制,卻未曾想到竟然有一天會凝着女子的臉頰緩緩出神。

    分明和其她女子沒什麼兩樣,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的,哪有什麼區別?

    不就是眼睛比別的姑娘生得美了些,鼻子也好看合他的眼緣,還有那張嘴,只要不提銀子的事情,說出來的話還是很動聽。

    不管怎麼看,就是比別的人好看許多。

    馬車行駛了多久,沈宴清幾乎就看了多久,直到車子最後聽了下來,還是影竹打斷了他的兀自出神。

    “少爺,沈小姐找到了嗎?”

    車門被打開,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沈宴清收回了手,當看到沉睡的姜明月以及一旁正襟危坐的沈宴清後,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氣氛有些許古怪。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在兩人之中來回徘徊,在看到姜明月面容的那一刻驚訝問道:“小姐的臉是蹭到什麼嗎?怎麼紅了!”

    沈宴清右手背在身後,摩挲着尚且留有餘溫的指腹,面上不動聲色。

    “我先將她抱進去。”

    沈宴清抱着姜明月下車,很快就進了院子。

    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唐聞歸正好看到影竹還站在門口,不由好奇問道:“明月姑娘找到了?”

    “嗯,已經找到了,就是……”影竹頓了頓,語帶困惑與不解,“不知道少爺是不是過敏了,我看他的耳朵有些紅,等會我勸勸他給自己看一下吧!可千萬別累出什麼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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