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說出這樣的感慨後,云溪的表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了,幾次欲言又止。

    他自己沒有察覺,倒是把把這一切收入眼底的周曉萌給急了個半死。

    “云溪,咱們是朋友,知無不言,你在我面前想到什麼說什麼,無須擔心其他的。”

    說着,手放在云溪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加深自己這些話的可信度。

    “朋友?”云溪低聲呢喃,目光落在自己肩膀上,只是被輕輕拍了幾下,卻像是獲得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他又險些哽咽了。

    他其實並不常哭的,可是從醉紅樓離開之後,這眼淚似乎就有些不值錢了。

    那些苦難和不公、謾罵和無禮沒有讓他的眼淚失控,可她對自己好,反倒讓他一次次不能把持自己。

    “對啊,朋友,怎麼,你看不上我,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周曉萌當然知道他絕非這層含義,只是以這種方式來打消對方的那些小心思。

    “不是,我怎麼會這麼想,是我配不上恩公,不配跟恩公做朋友。”

    云溪趕忙解釋,聲音裏透着卑微和無奈。

    “云溪,你看看你,又來了,之前我說的話,你難道都忘記了?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可是要生氣的。”

    周曉萌頗有些無奈,這裏的男人啊,活得實在是太卑微了。

    她又大大咧咧慣了,不知道哪一句話就會讓對方難以承受,每次還得絞盡腦汁的去解釋。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恩公莫要生氣。”云溪趕忙保證。

    “嗯,這就對了。”

    周曉萌又拍了拍云溪的肩膀,還用力朝自己摟了一下,完全沒料到自己這無意的動作,會讓一顆沉寂的心一點點復甦。

    “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剛纔在想什麼?”

    “我,我就是聽恩公說了之後,想起自己經常逛街,知道一些城中的富商。

    恩公,其實咱們清水郡城的能叫得出名字的富商就那麼幾家,可主營的類型單一,通常都是家族傳承下來的生意,有專門做藥鋪生意的,有專門做玉器生意的,還有專門做文房四寶生意的,等等。

    而他們開設的鋪子都是自己的,而且並不集中,都均勻的分佈在這清水郡城裏,就算手裏還有其他的鋪子,也不會租給別人用,更不會跟別人合作,通常也不會去涉及其他不擅長的領域。

    恩公現下主營的是餐食一類的,那就該找那些專門從事飯莊和喫食的富商,可是據我所知,這些富商通常是不喜歡跟人家分利的,就算恩公去誠心找他們合作,他們也答應了,也未必是真心地,我很擔心……”

    說到這裏,云溪臉上劃過一些不自然的神態,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是又狠了狠心,咬了咬牙,要說下去。

    總之彆扭得很。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擔心他們會假意跟我合作,事後會耍手段,把我給排斥出去,佔據我的好主意?”

    周曉萌畢竟是現代人,這種事沒見過,也聽說過,便以爲云溪說的是這個。

    云溪咬着脣,扯着帕子,緩緩點了點頭。

    “嗯,你的提醒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留意的,其餘的固然重要,可這合作伙伴的品行卻始終是第一位的。”

    對於云溪的好意,周曉萌很放在心上,也在心裏有了更深層次的判斷。

    云溪雖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能幫到恩公,還是讓他心情大好。

    “恩公,云溪經常跟兄弟們逛街,對於一些商鋪的情況也瞭解,而且云溪也結識一些富商,恩公要是想要人引薦,云溪也是能幫忙的。”

    雖然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跟過去一刀兩斷,但是現在他真的很想幫到恩公。

    “云溪,我知道你真心想幫我,可我不會揭開你的傷疤,可我還是要謝謝你。”

    周曉萌縱使再馬大哈,也能看出云溪眼底的傷情,推己及彼,她也能感同身受一二。

    “恩公,云溪願意的,只要能幫到恩公。”

    “可我不願意云溪爲我如此。”

    “恩公,你,你是嫌棄云溪?”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身爲女人,該保護好你們纔對,而不是讓你們爲了幫我而把昔日的傷疤揭開,云溪,我把你當朋友,才希望你越來越好。”

    周曉萌有些無奈,云溪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只是想起來就眼眶泛紅渾身顫抖,過去她沒參與到,以後卻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護好這個朋友的。

    “嗯。”云溪還是哽咽了,倉皇轉過身,來掩飾自己又奪眶而出的淚水。

    ……

    等她換好衣服,清寧也拎着買好的上好的陳釀回來了。

    云溪也趕忙收拾好心情,擠出笑意來,陪着周曉萌一起去了房東的住處。

    房東姓楊,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子,上次租房子的時候,周曉萌打過交道,這次輕車熟路的找去。

    “楊大姐,在家啊?我從外地回來,聽我家夫郎說你沒少照顧他,特地帶了好酒來感謝大姐。”

    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不傻,都能聽出這話裏話外的意思。

    楊東還真有些臉面兒上掛不住,原本她是聽信了家裏夫郎的話纔去攆人的。

    畢竟她這房子不少,這一片都是往外出租的。

    要是因爲云溪一個,而讓其他人嫌棄,不划算的。

    這纔想着把云溪攆走,來維繫一方平靜。

    而且也打聽了自從那日租了房子,就是云溪和那個叫清寧的一起住,她找人專門去醉紅樓確認過,這云溪和清寧都是醉紅樓出去的。

    她倒是不覺得這醉紅樓的倌兒多髒,可聽說感染了髒病被趕出來,而且還偷盜了財物,卻是萬萬不能留人的。

    正好周曉萌來了,她也不拐彎了。

    “周妹子,當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租的房子,可你做人不厚道啊,你怎麼沒告訴我他們是從醉紅樓出去的。

    你可知道你這隱瞞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我這可收到不少租客的投訴,都說如果他們不搬出去,就離開的。”

    迎來送往的,也是做買賣的,見的人多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自然是知道該如何才能壓住對方,拿捏住對方的七寸。

    云溪登時便有些站不住了,被周曉萌攥住的手沁出一層密集的汗水,周曉萌暗暗地握緊,又輕輕地用手指頭在他手心撓了撓,意思是讓他放寬心。

    然後笑着道,“楊大姐,你我都是女人,咱們誰也別隱瞞誰,你能說你從未去過醉紅樓?就沒有給哪個小倌兒一擲千金?

    你爲他們大手花錢的時候,難道沒想過他們是小倌兒的身份?”

    楊東怔住,畢竟有頭有臉的,誰敢說沒去過。

    有時候認識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談生意的時候都會選擇去那種地方。

    而她確實年輕的時候還真得喜歡過一個小倌兒,甚至還包養過一段時間。

    周曉萌見她不說話,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笑了笑,又往下說,“大姐,咱們女人社會地位高,能抉擇自己的命運,可是男人一樣,很多可不是自己心甘情願去的。

    而且咱們也不能翻臉無情就不認人,好的時候把人捧成小心肝兒,不好的時候就罵人家髒,不是?”

    “可,可你這倆夫郎可不是一般的人,可是帶着病偷了東西被攆出來的,你可別誆騙我。”

    楊東沒想到這看周曉萌看着柔柔弱弱的,說話卻專往人心窩子上戳。

    剛纔她還真得被她的話勾起了昔日的情分,差點就淚奔了。

    當年那段無疾而終的風流韻事,雖然曾經讓她也肝腸寸斷,但是到底也過去多年了。

    而她早就已經在這社會的現實鞭打下越來越世故了。

    “這話是醉紅樓的人說的吧?大姐,這話你信嗎?醉紅樓那種銷金窟的人早就被銀錢給奪了良心,如果你信我的,我可以告訴你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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