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萌不習慣被人伺候,而且這大夫郎怪里怪氣的,她也不知道是哪兒惹着他了。
顧廷之給她脫掉鞋襪的手一頓,手下重了一些,濺起一些水在外面,打溼了周曉萌身上的新袍子。
顧廷之掏出帕子給她擦了一下,越擦越壓不住心底的疑惑,深吸一口氣,還是問出口。
“家主這身上的衣服可不便宜,不知是誰送的?”
雖然極力掩飾,還是難掩話裏話外的醋味。
周曉萌感覺怪彆扭的,下意識的就編話。
“就是在一個店裏買的,不是淋了雨嗎?怕受涼。”
說完,周曉萌也淺淺的換了一下氣,又懊惱自己爲什麼要說謊,大大方方的告訴,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不知是哪家店?多少錢?”
顧廷之沒那麼好矇騙,若是她實話實說,他或許還會不那麼在意,可她竟然會編話,那說明什麼?
有貓膩啊!
都會爲了外面的狐狸精撒謊了。
雖然現在的家主是借屍還魂的,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可他覺得她不是那種會撒謊的人。
爲了外面的狐狸精撒謊騙他,他感覺自己接受不了的。
“那個,那個,其實,大概……”
周曉萌果然支支吾吾,她不是編不出來,主要是覺得自己就算是勉強湊出一個答案來,大概也會繼續被大夫郎質疑。
爲了圓一個謊,要說無數個謊言來打圓場,好累。
她決定不繼續下去了。
“大夫郎,我知道你想什麼,實話跟你說,這衣服確實是有人送給我的,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你也別多想了。”
“那家主爲什麼要瞞我?家主是不是也是跟那人一起喫的飯?你們,你們認識多久了?他,他長得好看嗎?”
顧廷之控制不住自己,繼續問下去。
“咳咳,大夫郎,讓你別多想了,你還多想,好了,洗的也差不多了,你端出去早點睡吧。”
“家主不說,是不是那人比我好?家主是嫌棄了廷之,要趕廷之離開?”
顧廷之控制不住眼睛又溼潤了。
周曉萌無奈扶額,輕了不行,重了不行,她現在真的沒心思哄他,她很忙的好不好?
啪嗒一聲。
顧廷之還是沒忍住,淚水滑落,正好落在了洗腳水裏。
見周曉萌已經把腳拿出來,他遞過去擦腳的毛巾,然後彆着臉端着洗腳水離開了。
周曉萌長出一口氣,撫了撫自己亂糟糟的心口,努力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繼續投身於自己的大業當中。
可纔沒多久,那油燈就要耗盡了。
可憐她還有一些沒弄完。
沒辦法,只得去問顧廷之要一些燈油過來。
卻發現他竟然一個人在院子裏抽搭。
周曉萌腳步頓住,欲哭無淚,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過去,還是不該過去。
要不,就裝作沒發現。
可是如果不出意料,這大夫郎是因爲自己纔在這兒哭的。
真是的,都說過多少次了,咋還整天哭哭啼啼的。
就這麼不巧的,她也正要轉身,準備回自己的屋子,可還沒有來得及,就跟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氣氛一下子就尷尬了。
她覺得要是不說些什麼,似乎有些不太好。
就扯了扯嘴角,“那個,大夫郎,我是來找你要燈油的。”
顧廷之沒有說話,徑自轉身離開。
周曉萌無奈,看樣子還是生氣了,可她也沒有惹他,無奈,只好回去屋子。
剩下的,只好明個兒再弄了。
卻聽到腳步聲臨近。
一盞昏黃的油燈隨着開門聲,瞬間把屋內給點亮了。
顧廷之走到她臨時搭建的書桌前,放下。
周曉萌不能裝作看不見,笑了笑,“多謝廷之。”
顧廷之嘴角扯了扯,卻很快又收了回去,彆扭的絞着帕子,不說話,也不走。
周曉萌心繫大業,沒有那麼多心思去跟一個吃乾醋的男人計較,便就着燈光,持筆開始修補漏洞。
顧廷之起初只是想等着她給自己解釋,可是卻沒有等到,繼而被她在那一筆一劃的動作給吸引。
不由自主的就探過半個身子去看。
這一看,卻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會寫字,雖然字不太好看,可是也不算太差。
正要說些什麼,緩和氣氛,卻被她突然翻開的另外一張紙上的字跡給驚住。
這字跟她所寫的一看就不是出自一個人。
他能確定,這是一個男人的手筆。
這字,就算是自幼練字的他,也是比不過的。
心裏剛費勁兒壓下去的那些東西似乎又要往外冒了。
她不僅在外面結識了可能比他好看的男子,那男子才學不淺,能寫得一手的好字,還能給她買那麼昂貴華麗的衣服。
而他,還有他的兄弟們,卻要靠她養着。
一時間,他心裏五味雜陳。
猶如掉入了醋缸裏。
他拼命地壓制自己的那些念頭,不想讓剛剛纔緩和的關係變得再次僵硬,可是他越是想剋制,卻越是控制不住。
尤其看她還在努力的朝着那簪花小楷去模仿靠近,他瞬間便想到,她是不是如此努力地賺錢,壓根就不是爲了兄弟幾個,而是爲了朝那個高貴的男子靠攏?
絞着帕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幾乎要把帕子給揪斷。
周曉萌補完最後一筆,吹乾墨跡,大功告成,伸了個懶腰。
差點跟什麼東西撞上,擡起頭,纔看到是大夫郎還在。
也看到了燈光下,大夫郎那眼底裏翻涌的淚珠子。
頓時又是一陣頭禿。
“大夫郎,你怎麼還沒去休息,時間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
她只好委婉的下逐客令。
“家主莫不是忘了,咱們是妻夫,我該服侍家主的。”
他執拗的說着,隔着模糊的光線看着她。
“啊,那個,那個,我今晚上很累了,好了,大夫郎,你還是去休息吧。”
周曉萌無奈,打着哈欠,想用事實告訴他她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