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的時候就很依賴大哥，再大一點，對人性就會有種天然的領悟，可他接觸的人很少，便開始分析身邊的人。
最多的就是一手待大他的大哥，所以大哥是他去揣摩的第一個人。
大哥對他們兄弟很好，甚至比爹孃對他們都要好，可大哥也有自己的一些小脾氣。
大哥自己可能都不會知道，大哥很怕自己做不好，小時候怕自己帶不好弟弟們被爹孃說，長大了，怕自己做不好好兄長，被別人說。
所以大哥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容不得自己做的一丁點不好。
可只要是人，又怎麼會永遠做的好呢？
許是大哥一直都被弟弟們當成是依賴，自然而然的崇拜着大哥，所以大哥時間久了，也很享受這種被弟弟們崇拜的感覺。
可是隨着弟弟們長大，大哥又不時常出去，所看到的東西，接受的一切，就不足夠去讓弟弟們繼續崇拜。
所以大哥這個時候就不希望弟弟們出去，可是他又心疼弟弟，只好跟着一起出去，遇到不知道的，大哥便會習慣裝出知道的樣子，然後快速的去吸收學習，最快的時間明白之後，再給弟弟們講解。
其實他很想告訴大哥，不管大哥什麼樣子，都是他心中那個永遠的大哥。
他實在是不想大哥活得這麼累。
可是又想，大哥雖然對兄弟們很好，可是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的權威被威脅。
這幾年，大哥似乎跟老四老五關係更好一些，對於他總是有種小小的隔閡，雖然很小，可是他能感覺出來的。
唉。
他有些無奈，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維持着這種關係。
畢竟兄弟們大了，各有各的心思，老四老五現在也就是還小，等再大一點，知道的更多，只怕也不會跟今日一般。
他實在是有些擔心那一日到來的時候，大哥能不能接受這一切。
不過他很快就又釋然了。
或許大哥把一顆心都放在家主身上之後，也會淡化這種對兄弟們的關愛吧。
雖然一路上都在趕路，不敢停歇，可還是有些晚了。
一直到街尾，才找到一處可以擺攤的空地。
他趕緊回神，喊住大哥他們。
“大哥，咱們就在這兒吧。”
他指了指，率先過去。
讓大哥顧廷之把籃子取下來，把一塊布放在地上，把大哥顧廷之繡的帕子攤開擺放在上面。
顧廷之怔愣着點頭，跟老三顧唯之一起把帕子擺放，一邊擺放，一邊不忘叮囑另外三個弟弟。
“不許再亂逛了。”
回過頭，又看着三弟顧唯之。
“老三，你說真的能賣出去嗎？”
“當然能了，大哥，你的繡工數一數二的，就算是比最好的繡夫也不差的。
大哥，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能幫你賣出去的，而且會價格高高的。”
顧廷之雖然還是有些不自信，不過並沒有繼續多問。
三弟的賣貨本事是天生的，他一向都是相信的。
最困難的時候，年紀小的三弟便能扮做女裝去給人家賣貨，算賬。
他雖然擔心，但是看到真的拿了不少的錢回來，他還是又羨慕又高興。
其實他心裏一直有個疙瘩的。
他身爲大哥，只能靠着洗衣服賺些微薄的錢，而三弟輕輕鬆鬆一次就能賺他好幾天的。
所以，他心裏是希望自己的帕子能賣出去的。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身爲男子，不該在外面拋頭露面。
總之，他心裏很矛盾。
不過想起家主說的那些男子也能跟女子一樣的話，他那些矛盾又頓時化爲了一腔柔情，徜徉肆意的在心底裏流淌。
他捏緊手裏的帕子，低頭掩飾自己的失神。
他有些想念家主了。
不知道家主現在在哪兒，他想去看看。
而且，他要去看看那個狐狸精是不是也在家主的身邊。
老二、老四、老五雖然被呵斥不能亂走，不過眼睛和心卻早都飛遠了。
而且三人各懷心事。
老二的脖子一直朝着路對面的一家鐵匠鋪看。
他眼神很好的看到鐵匠鋪裏有一把打造好的斧頭，正是他做夢都心儀的那種。
他心裏怪癢癢的，嘴巴張合了好多次，目光也一直盯着一直在忙着擺攤忙碌的大哥和三弟。
老四和老五一直在交頭接耳。
老五的手上被那女人抹了一些胭脂，剛纔不經意的把手放在了鼻子下面，頓時被那股子濃郁的香氣所吸引。
男子對這些脂粉類的有種天然的喜好，他偷偷地拉了拉老四的手，讓老四聞了一下，老四頓時也心動了。
他們知道大哥手裏有錢的。
這個光榮的任務最後是老四來執行，因爲老四跟大哥最近，老五覺得相比較而言，大哥似乎更疼愛四哥。
老四嘴上說讓老五別多心，大哥對兄弟們都是一樣的，可是心裏卻高興地想，他也覺得大哥其實好像更疼愛他一些。
而爲了印證，他也高興地去跟大哥撒嬌。
老三示範給老大怎麼招攬顧客介紹給客戶自己的商品。
老大雖然點頭答應着，可是心裏其實很不自信。
他其實有些擔心地，擔心自己做不好，擔心不如老三做得好，擔心其他的弟弟們會覺得自己這個大哥還不如三哥。
老四就在這個時候來找他撒嬌，可以說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他的尷尬，他嘴上數落了四弟一番，不過卻沒有直接拒絕。
老四知道這已經成了，高興地衝着老五使眼色飛眉毛。
老二見狀，一直憋在心裏許久的話，眼瞅着就要說出來了。
攤位前卻突然來了幾個女客人。
大哥和三弟瞬間就忙了起來。
“這位大姐，是要買手帕嗎？來看看吧，我們的手帕是我大哥親自繡的，我大哥的手帕以前都是賣給店鋪裏的，一塊得幾十文。
最近我們兄弟打算自己做點小生意，這纔沒有拿去店鋪裏賣，今天是第一次擺攤，價格格外的優惠。
來看看，這花式好多，有鴛鴦戲水的，有修竹的，還有燕子歸巢的……”
顧唯之還要繼續說下去，結果卻看到女客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大哥，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眼瞅着就要把鹹豬手伸向大哥。
他一把把大哥拉到一旁，然後大聲對着還出神的二哥喊道。
“二哥，家主是不是快要來了？”
一聽有家主在附近，那女子才稍稍收斂了一些。
她也不是真心要買。
說了一些這不好那不好的話，便走了。
這次的經歷，讓顧廷之心裏有些膈應。
原本他就不贊同男子出來做事。
他心裏甚至覺得三弟可能在外面做事總會碰到這樣的事情。
“大哥，不是經常的，而且你看到了，我有辦法解決的。”
顧唯之像是看出大哥的擔憂來，趕忙道。
顧廷之沒說話，可是一陣緊繃的臉，讓顧唯之覺得他仍沒有相信。
不過好在很快又來了幾個客人。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特地觀察了一下這些客人，誰是真心來買的，誰又是別有目的的，他隱隱能看出一些，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推銷。
好在他運氣不錯，這次的裏面有幾個是真心要買的。
而那些不是真心地，被他推給了二哥。
顧燁之有了上次一起賣煎餅果子的經驗，知道這些女人們心裏多齷齪，也知道該怎麼讓她們打消念頭。
顧唯之成功賣了一塊，他定價十文錢，一開始還以爲有些貴了，不過好像還不錯。
當他得意的把錢遞給大哥的時候，大哥的臉色還是有些不太好。
他後知後覺拍馬屁。
“還是大哥的帕子繡的好。”
“老三，我覺得……”
“這位客人，來看看吧，繡工一流的帕子，雖然不是絲綢的，可是吸汗好，而且價格公道很多。”
這時又來了幾個客人，他趕緊錯開去介紹。
老大顧廷之話沒說完，看着老三投入的在那賣自己的帕子，陽光下，老三的神情是那樣的自信滿滿，眉梢眼角都是自信，他那些阻攔的話又咽了回去。
甚至老二都能彆扭的吐出幾個字去介紹這些帕子多好多好。
他這個做大哥的反倒是跟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兒。
他狠了狠心，捏着帕子也開始學着老三顧唯之一起去介紹自己的帕子。
當真的賣出去一塊的時候，他竟然也覺得心裏很滿足。
見老四和老五一直在那嘀嘀咕咕的，他恨鐵不成鋼。
“你們愣着做什麼，趕緊過來一起招呼，早點賣完了，咱們還得去給小郎看大夫。”
老四老五怔愣，賣東西，還是對女人們，他們不敢的。
老大笑了笑，也沒真的去爲難倆最小的兄弟。
老三顧唯之看着越來越嫺熟自信的大哥，心裏也很滿足。
他就知道大哥雖然有很多的小心思，可心裏還是那個一心希望一家人好的大哥。
他真希望日子就永遠這樣下去。
直到放在路邊的筐子差點被小偷給拿走，他才恍惚回神，大喊一聲。
“小賊，哪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