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賤籍之人,哪有錢去開設醫館,當初不是說好了,柳燼會幫她開設嗎?
林茹煙以爲這個“幫”字,也包含了出錢出力。
難道是她理解錯了嗎?
柳燼譏笑道:“你想得倒長遠,把什麼都給打算好了,下一步賺了錢,是不是想要給你自己贖身?”
“不不不!”
林茹煙慌忙搖頭,她熟悉晉朝律法,像她這樣的罪官家眷,想要脫離賤籍,光有錢可不行,這事還得走刑部,需要刑部大印才能成行。
想來這個柳燼又在嚇唬她。
想明白了這一點,林茹煙反倒不慌張了。
“大人,您是誆我的吧?”
她一雙大眼睛眨啊眨,清純又無辜,還透着一點俏皮。
柳燼忽地有一絲慌亂,立馬別開臉,冷冷地道:“誆你?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讓我白費心思?”
這話說的雖冷淡,看着兇巴巴的,但林茹煙卻一點都不害怕。
“大人,”她溫婉地垂頭,“開設醫館的銀子,算是茹煙先借大人的,收益茹煙只取一成,其他的都給大人,如何?”
柳燼心煩意亂,好似自從把這個叫做林茹煙的女人接進府中,他就經常心浮氣躁了。
她越是溫順,柳燼就越想狠狠地羞辱她。
偏生又找不到錯處,只好板着一張臉譏笑:“我缺銀子麼?你那小小醫館不知道會不會有客人呢,別到時候賠了本金,還得我去給你填窟窿。”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柳燼這人可真難伺候啊。
林茹煙放棄和柳燼溝通了:“那茹煙去跟慶陽公主和淑妃娘娘借銀子吧。”
“慢着。”
柳燼哼了一聲:“收拾東西與我回去,以後若是沒錢了跟福祿說,不許你來煩慶陽和淑妃,她們統共能有幾個銀子,經不住你這樣折騰。”
林茹煙訝然:“這就要回去了麼?”.七
“難道你還想住在篁園?”
柳燼身上散發的冰冷氣息叫林茹煙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她忙討好地笑道:“茹煙絕沒有這種想法,茹煙只是想去跟慶陽公主道別。”
“你不用去獻殷勤。”柳燼起身便走,“快些回去,我時間寶貴,不能爲你一個人耽擱了。”
林茹煙愣了一會兒,擡腳就追了上去。
柳燼是專門來接她的嗎?
轉而一想,林茹煙又哂笑起來。
柳燼自然要來接她了,否則她這個不知好歹的偷跑了怎麼辦。
她一會兒惆悵一會兒暗笑,落在柳燼眼中,就讓柳燼的一顆心跟着她起起伏伏,偏又說不出爲什麼。
柳燼就十分煩躁,步子不知不覺中加快了,等走到了後門處,回頭一望,早就不見林茹煙的影蹤了。
柳燼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眼見得都要到中午了,還沒看見林茹煙,頓時焦躁起來。
正要折回身去找,就看到林茹煙和一個侍婢有說有笑地朝後門走來。
柳燼忙閃身進了門子的小屋。
“林姑娘,”侍婢將林茹煙引到了後門處,指了指後門,笑道,“婢子就把您送到這兒了,您在這兒略等等,馬車一會兒就過來了。”
侍婢再三保證:“林姑娘放心便是,姑娘對我們殿下的一片愛護之心,娘娘和殿下都記着呢,就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從心底裏感激姑娘。”
等那侍婢走遠,柳燼才從小屋中閃了出來。
“你去哪兒了?”
他聲音壓得很低沉,就像是暴風雨前黑漆漆的夜空,悶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林茹煙不自覺就有些怯生生的了:“大人剛剛走得太快,茹煙迷路了。”
算上這一次,她總共來了篁園兩次,這後門更是隻跟着柳燼走了一次,篁園這麼大,她能找到一個帶路的侍婢,已經很不容易了。
柳燼眯眯眼:“你的意思,這還要怪我了?”
林茹煙暗自腹誹,可不是要怪柳燼麼。
但又不敢說出口,只好腆着臉笑道:“怪茹煙,是茹煙走得太慢,沒有跟上大人的步伐。”
柳燼漫不經心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眼卻像是有穿透力一樣,將林茹煙從裏到外看了個透透徹徹。
林茹煙不由得膽戰心驚,耳聽柳燼好似在問她:“那侍婢叫什麼名字?”
她便茫然得擡起頭來,她方纔只顧着和侍婢說話,並沒有問那侍婢叫什麼。
卻見柳燼頭一歪,卻是對那門子說話。
那門子是個中年漢子,臉上一道疤從左眼一直斜着到了右臉頰,很是猙獰可怖。
林茹煙望了一眼就被嚇住了。
只聽那門子沙啞着嗓子道:“大人放心,左右都在這園子裏,這兩日便能找到。”
林茹煙還有些茫茫然,不過是在篁園當差的一個小小侍婢,找她做什麼?
她機械茫然地跟在柳燼後頭,走了幾步,腦中忽地劃過了一道閃電,使得她猛然擡起頭來,驚恐地猛退了幾步:“大人是要殺了那侍婢?”
柳燼頓住了腳步。
“她不應該到這兒,不應該知道你到這兒,更不應該看到我。”
“大人,那侍婢並不知道茹煙到後門見什麼人,做什麼事情,也並沒有看到過大人,她什麼都不知道啊!大人放過她吧。”
若說蘭翠該死,柳燼殺了蘭翠,林茹煙雖然心中仍慼慼,卻並不會覺得可惜。
但這個侍婢不同,她是完完全全無辜的一個人啊。
只不過是好心爲她引路,便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林茹煙良心上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柳燼嗤笑一聲:“林茹煙,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想要給別人求情?呵呵呵,真是癡心妄想!”
林茹煙咬了咬牙。
因爲她如今身處下賤,就要對他人的無辜枉死視而不見麼?
她做不到。
她是醫者之後,學得父親一身真傳,醫者仁心,又叫她怎麼忍心見死不救呢?
更何況,那侍婢還是因她而惹禍的!
“大人!”
林茹煙一字一句,十分堅定:“請大人放過那個侍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