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門砸門聲不絕於耳，夾雜着鬧哄哄的說笑聲，跟潮水似的，一股腦地涌入了林茹煙的耳朵裏。
她屏住呼吸，努力想聽清楚外頭有沒有柳燼的聲音，卻怎麼都聽不到，只能聽到慶陽公主在嘻嘻哈哈地和丫頭們搶紅包。
須臾間，門被打開了，一連串的吉祥話從喜姑姑的嘴裏蹦出來，屋裏涌進了一羣人，大家都樂呵呵地應和着喜姑姑，還有人起鬨，叫喜姑姑多說幾句。
“吉時到了。”
柳燼一句話，屋子裏的人頓時都安靜下來。
眼看氣氛要僵持，喜姑姑忙笑道：“是呀是呀，咱們新郎官等不及了，這是在催妝呢！”
大家又都笑起來，譚公子拍着柳燼的肩膀呵呵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新娘子快些跟柳燼回家去吧，可別叫柳燼等急了！我還等着喫你們的喜酒呢！”
柳燼睨了譚公子一眼：“你明年也要成親了，難道就不怕我去折騰你？”
譚公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嘿嘿笑道：“你可別嚇唬人，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反正今兒個我就要把你灌得入不了洞房！”
有了譚公子的打趣，屋中的氣氛徹底鬆快下來。
喜姑姑趁機扶起了林茹煙，將喜綢的一頭塞進了林茹煙的手中。
新娘子出門是要拜別父母家人的，但林茹煙的父母兄長卻只剩下了牌位。
“你別怕。”柳燼藉着寬大的袖子掩護，一把攥住了林茹煙的手，“我陪你進去。”
兩個人進了臨時擺放牌位的屋子，把衆人都擋在了外頭。
林茹煙還愣愣的，柳燼卻已經跪了下去：“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今日在岳父岳母的牌位前發誓，今日將茹煙娶回家中之後，必定會好好呵護茹煙，絕不會叫她受委屈。”
隔着紅蓋頭，林茹煙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幻想了很多次出嫁的樣子，卻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父母兄嫂知道她嫁人了，在天之靈應該會爲她高興的吧？
“哭什麼？”
柳燼已經站起了身：“今日你我成婚，是大喜的日子，你應該高興纔是。”
林茹煙點點頭，忙着又擦掉眼淚：“大人說的是，我、我應該高興……”
“叫夫君。”
林茹煙一愣，咬着嘴脣沒說話。
柳燼又耐着性子教她：“你我既然已經成婚，叫一聲夫君又如何？難道還辱沒了你？”
林茹煙慌亂地搖搖頭，又小聲地道：“夫君。”
一聲“夫君”叫出口，林茹煙的一張臉已經紅透了，比擦了胭脂還要紅。
幸好蓋着紅帕子，也沒人看見。
柳燼嗤笑一聲，忽地道：“你是不是在怨恨我？”
“嗯？”林茹煙奇道，“大人……夫君何出此言？我什麼時候怨恨過夫君了？”
柳燼很是煩躁，眉眼間又蒙上了一層陰翳。
“我是審問過你父兄，但是絕對沒有用刑，當時與我一同審理此案的還有大理寺的劉唯庸，我到底對你父兄用刑與否，劉唯庸都知道，我沒用過刑，但是劉唯庸卻用過。”
林茹煙靜靜地聽着，這個劉唯庸的名字，她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父親有沒有受刑，她是最清楚的了，那身上的血跡是騙不了人的。
所以辛姨娘一說柳燼曾經嚴刑逼供過林炳祥，林茹煙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相信了。
如若沒有嚴刑逼供過，林炳祥身上的傷痕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但是林茹煙卻不敢、也不願意相信，柳燼真的對林炳祥用過殘酷的刑罰，今日聽柳燼解釋，她立刻就相信了柳燼的話。
“夫君不用說了，”她堅定地道，“我信你。”
柳燼眉頭一鬆，嘴角扯了扯：“我知道你信我，但我要跟你解釋清楚。”.七
“當時劉唯庸表現很反常，他爲官幾十載，風評一向不錯，但那日卻一反常態，好像認定了你父親就是殺害太子的兇手，就是受了三皇子的意思，一個勁兒地要你父親在罪狀上畫押，你父親不肯，他便叫人嚴刑逼供，甚至還要支了我離開。”
“他的表現太反常了，從天牢出來，我便叫人去查了這個劉唯庸，但劉唯庸藏得很深，我查了許久也沒查出什麼不對勁，直到這個月初。”
柳燼做事一向很仔細，哪怕沒有查出劉唯庸的不對勁，只要他盯上了劉唯庸，就絕對不會放棄。
跟着劉唯庸的探子從五個減少到了三個，但探子們絲毫不敢放鬆，生怕錯過了任何蛛絲馬跡，叫柳燼怪罪下來。
月初，探子終於發現了一點不尋常的地方。
劉唯庸喜歡養鳥，但他是個清官，手上也沒有什麼產業，單憑他的俸祿，養一家老小就已經很是清貧了，若是再養名貴的鳥，那就得傾家蕩產了。
所以劉唯庸養的鳥，都是極其普通的。
他有個習慣，每日下朝之後，必定會提着自己心愛的鳥籠子去附近的粥鋪喫一碗小米粥。
這日自然也不例外，探子跟着劉唯庸，纔剛在粥鋪坐下，鋪子裏就來了幾個外地人。
這些人看着很是熱情，像是第一次來盛京，不停地跟老闆詢問着盛京的風土人情。
老闆指了指劉唯庸，樂呵呵地道：“喏，這就是咱們京城裏的大官，常到我這小鋪裏喫粥，你們若想知道這盛京城裏的風土人情，問問這位大官爺，就什麼都清楚了。”
其中一個人嗤笑道：“老闆可被誆我們兄弟幾個了，真要是大官，哪會上你家這種小鋪子喫東西？”
他們中年長的那個人瞪了小夥子一眼，道：“京城這塊地方臥虎藏龍，能人異士無處不在，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小心惹禍上身。”
說罷，他朝着劉唯庸桌子上的鳥籠子努了努嘴，道：“你可知道這裏頭的鳥是什麼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