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書輕輕咳嗽了一聲，顏無虞立刻回過神來。
他這是氣得糊塗了，竟然忘記這還是在宮裏頭，周邊的人可並非都是同類。
“如何能什麼？”泰王笑眯眯地追問，一雙小眼睛猶如毒蛇一般，閃着陰寒的光。
顏無虞冷哼道：“關四哥何事？四哥讓開，我要去龍鱗衛千戶所了！”
說這話的時候，顏無虞還似笑非笑地盯着柳燼看。
柳燼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臣也正好要去千戶所，簡郡王，一同去啊。”
“簡郡王留步！”
金福海氣喘吁吁地小跑着追了上來：“簡郡王！”
他喊得很大聲，好似特意把這“郡王”二字咬得重重的，似乎是要人都聽到：“皇上說了，這千戶所仍舊由柳總管一個人去就成，您啊，這些日子就負責招待那大周來的兩位皇子，他們來的時日也不短了，如今春暖花開，簡郡王是時候帶着兩位貴客在京城遊山玩水了。”
顏無虞臉色鐵青：“二月份即將春闈，外頭韓家又作亂，這朝中大事一樁接着一樁，叫我如何能夠安下心來去遊山玩水！”
金福海拱着手，點頭哈腰地笑道：“這些事情皇上都安排好了，簡郡王就不要操心了，這春闈的事情，有文遠公和吏部的人管着，皇上還預備點着泰王從旁協助，韓家作亂之事又有武進伯段克段將軍去征討，簡郡王只管招待好那兩位大周來的貴客就好。”
泰王一聽竟然還有自己的份兒，就來了精神，當場邀請金福海：“金公公，明日我在府中設宴，還請金公公賞個臉，到我府上去喫一杯喜酒。”
金福海自然要給泰王這個面子，只是想到皇上，又打了個哈哈：“多謝王爺的美意，不過，奴才還得回去請示皇上一聲，奴才比不得柳大人，來去自由，這一言一行都得先緊着皇上，若是皇上那邊鬆了口，奴才一定備好禮上門恭賀王爺！”
幾個人站在漢白玉石階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着，把才封了簡郡王的顏無虞給晾在了一邊。
顏無虞越發生氣，狠狠地瞪了幾個人一眼，才氣吁吁地出了宮。
他也不曾騎馬，乾脆站在宮門口，叫隨從趕了輛沒有標識的馬車，在盛京城中胡亂地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濟慈堂門口。
“就在這兒停吧。”
顏無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叫隨從停下了馬車，從車簾的縫隙中往外看，正好瞧見林茹煙從濟慈堂出來，上了一輛清油小車。
“跟着那輛車走。”
隨從認出那是柳總管的夫人，有心想要提醒自家主子一聲，又不敢觸怒了主子，只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馬車跟着清油小車轉過了一個巷子，那清油小車忽然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來個丫頭，“噔噔噔”跑到後頭，笑嘻嘻地衝着馬車行了一禮：“不知道車裏的主家是誰？我們夫人請這位主家前頭一敘，若是主家先行，我們讓一讓，若是主家要同行，那就請並排走。”
早就聽說柳總管身邊高手如雲，那龍鱗衛更是無孔不入，隨從有幸跟着顏無虞去過幾次龍鱗衛千戶所，龍鱗衛紀律之嚴明給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那清油小車裏坐着的是柳總管的夫人，他必定也給自己的夫人配了龍鱗衛，所以才發覺了他們。
隨從急得直跺腳，這巷子裏前後無人，要是柳燼選擇在這裏結果了他們主僕幾個人，那真是輕而易舉。
馬車裏的顏無虞靜默了一會兒，就淡淡地道：“我與柳夫人同行吧，正好有幾句話想要問問柳夫人。”
隨從直叫苦，主子非要去招惹人家，這要是真的上去了，難保那柳夫人不會叫人給主子一刀。
但顏無虞都已經下命令了，隨從只好咬着牙將馬車趕到了那輛清油小車的旁邊。
“芷芷。”
一聲“芷芷”叫出口，林茹煙不由得渾身一顫。
自從家人慘死，這世上能再叫她這兩個字的恐怕只有那個人了。
可一想到顏無虞的名字，林茹煙又打從心眼裏覺得噁心。
“原來是五殿下啊，沒想到五殿下像女人一樣，也喜歡坐了車到處閒逛。”
被嘲笑像個女人，這句話一下子就點燃了顏無虞心中一直壓抑的怒火。
他猛地探出馬車車窗，低聲嘶吼道：“林茹煙！你滿意了吧！父皇沒有封爲我太子，而是封我爲簡郡王，就連老四那個瘸子都是個親王，而我，竟然被他踩在了腳下！”
林茹煙也吃了一驚。
皇上竟然這麼快就下了旨意嗎？她原先還以爲，怎麼着也要三五日呢。
更沒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封了顏無虞爲郡王。
林茹煙瞭解顏無虞此人，因爲生母卑微，顏無虞自小就自尊心極強，旁人開個玩笑，也要在心中記掛許久。
這次被皇上掃了面子，顏無虞勢必懷恨在心，他暫時動不了皇上，但肯定會拿與之相關的人開刀。
看來，這第一刀是朝着她砍過來了。
“簡郡王慎言，”林茹煙淡淡地開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郡王爺此言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寒了皇上的心。”
“有心人？”顏無虞冷笑起來，“這最有心的有心人怕就是柳燼了吧？”
微風吹起馬車簾子，露出了林茹煙的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顏無虞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忽地痛心道：“芷芷，你我二人，就非要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嗎？我始終弄不明白，柳燼到底有什麼好，他一個太監，竟然把你迷成這個樣子，叫你甘願成爲他手中的一把刀！”
林茹煙扭頭，嘴角掛上了譏諷的笑容：“任君千般好，只有一樣不如他。”
顏無虞忙問道：“什麼？”
“當初是我家九郎讓我活下來的，若是換做了郡王爺，怕不是想要叫我死得更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