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這是九郎的真心話，九郎之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怎麼才幾日，九郎就變了一個人？
一個人，真的能這麼快就轉變心意嗎？
門應聲而開。
梅香扶着面色發白的靈姨娘，看見林茹煙，主僕二人還有些愣怔：“夫人……”
林茹煙漠然地點點頭，忽地蹙起了眉頭：“你……”
“夫人恕罪，”靈姨娘乾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妾身不知道夫人會回來……”
櫻桃衝上來就要打靈姨娘，被荔枝給攔住了。
她不服氣，冷笑着諷刺靈姨娘：“你不知道夫人會回來？靈姨娘這話聽着真好笑，難道夫人不回來，你便要賴在明德堂不走了不成？平常夫人在的時候，也不見你去跟大人獻殷勤，裝得多麼清高，跟不在乎一樣，連何姨娘都還要找人打聽打聽大人的消息，靈姨娘卻什麼都不做。”
“這滿府的人誰不說靈姨娘是宮裏頭出來的，不屑於使喚這點手段，沒想到靈姨娘這手段使喚起來，比那花柳巷的姑娘都厲害！明着不使出招數來，暗地裏卻偷偷摸摸的，怎麼，靈姨娘是喜歡做賊嗎？”
靈姨娘蒼白着臉，一雙眼睛卻很通透：“夫人，妾身雖然只是個姨娘，卻好歹也是大人的枕邊人，夫人就這麼縱容自己身邊的丫頭如此羞辱妾身麼？”
櫻桃朝着靈姨娘臉上啐了一口：“呸！枕邊人？你算什麼枕邊人！”
“你這丫頭不知死活！”梅香忽然上前，狠狠地甩了櫻桃一巴掌，“我家姨娘也是容你這麼欺負的？”
她雙手掐着腰，神氣活現地道：“告訴你吧，方纔大人已經吩咐下來了，叫我們姨娘以後不用擠在紅袖庭了，一會兒我們就搬到後頭的秋林苑去！”
幾個丫頭都呆住了。
秋林苑，那是柳府後院中，除了染星庭、明德堂之外，最好的院落了。
這柳府原就是前朝高官的宅子，秋林苑本是宅子里長輩住的地方，就在明德堂這個主院後頭，這麼好的院子，大人竟然給了靈姨娘住。
難道大人真的被這個靈姨娘給迷了心竅不成？
櫻桃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又乍然聽說了這個消息，一下子愣住裏。
倒是芭蕉反應快，揪着梅香，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誰給你的臉！竟然敢在夫人跟前動手打夫人跟前的一等大丫頭！你算什麼東西！原先在我跟前的時候，話都說不利索，跟着你家姨娘伺候過大人一回，你就長臉了？你可別忘了，伺候大人的是你家姨娘，又不是你這個小蹄子！你的身契可還在夫人手裏頭捏着呢！”
芭蕉少有這麼疾言厲色的時候，幾個丫頭都反應過來，都要上前去打梅香。
林茹煙也沒攔着，反而把藥碗往方纔送藥的小丫頭手裏一放，擼起袖子，朝着梅香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將喧鬧給壓了下去。
梅香捂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茹煙：“夫人，你……”
林茹煙掏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彷彿手中有什麼髒東西，而後又很是嫌棄地將手中的帕子輕飄飄地丟了：“我怎麼了？你打了我的丫頭，我替我的丫頭討回公道，有什麼錯處？”
高嬤嬤忙上前扶住了林茹煙：“夫人有什麼吩咐？”
“這個丫頭不懂府中的規矩，竟然敢衝撞我，人我就交給高嬤嬤了，嬤嬤是賣還是罰，我都不管，但有一樣，叫這丫頭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若是叫我看見一眼，我可不會輕饒了她！”
外頭都鬧成這樣了，屋子裏頭的柳燼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原本跪着的靈姨娘忽然起身，將林茹煙撞了個踉蹌，趁着荔枝幾個人人仰馬翻的時候，衝進屋子，哭道：“大人快救救奴家吧！夫人要打殺了奴家身邊的丫頭！”
她懂男人。
她雖然相貌不及林茹煙，但放在女子堆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相貌，加之刻意學過的魅人之術，對付柳燼這個沉迷美色的閹人，綽綽有餘。
此時梨花帶雨地求柳燼，柳燼一定不會拒絕她的。
果不其然，柳燼淡淡地道：“去把夫人請進來。”
話音未落，幾個丫頭就簇擁着臉色蒼白的林茹煙走進屋中。
高嬤嬤當着柳燼的面兒就給了靈姨娘一巴掌：“姨娘也忒不懂規矩了！怎好撞倒夫人！夫人若是被你撞出個好歹來，姨娘有幾個腦袋能賠得起的！”
柳燼當即面色一變，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剋制住想要衝下去查看林茹煙的衝動：“高嬤嬤，算了算了，把她的臉打壞了，我可心疼呢，至於她的那個丫頭也免了責罰吧，叫她們主僕搬進秋林苑，禁足半個月，就當是處罰了，如何？”
高嬤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這說的是人話？
夫人肚子裏可還懷着大人的骨肉呢，大人竟然爲了一個身世背景都不清白的女子，這麼傷夫人的心？
“大人……”
柳燼擺擺手，打斷了高嬤嬤的話：“嬤嬤先帶着人去收拾收拾秋林苑吧，給秋林苑安排幾個可靠的人，那麼大的院子，可得給靈姨娘多配上幾個丫頭纔好，你們也都下去吧，夫人留下，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梅香帶着得意，扶着靈姨娘出去了，荔枝等幾個丫頭也憤憤不平地出了屋子，等屋裏只剩下柳燼和林茹煙二人，柳燼纔要起身，林茹煙就將方纔從小丫頭那裏重新拿來的藥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苦澀的藥汁灑出來一小半，把她的袖子都給染髒了。
“你這是在唱什麼戲！”
她冷着臉，幾步走到牀前，伸手就狠狠地捏住了柳燼的耳朵。
這一招還是她從自己的孃親那裏學來的，以前爹爹或者兄長惹了孃親生氣，孃親就總是會捏着他們的耳朵教訓他們。
真沒想到，有一天她自己竟然也用上了這一招。
柳燼都愣住了。
他堂堂皇子，雖然如今淪落成了宮中的大總管，但也不是誰都有膽量來捏他的耳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