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迷濛着雙眼翻了個身,模模糊糊地嘟噥:“姐姐去哪兒?”
芭蕉心定了定,推了枇杷一把:“我想起誰說過福壽宮了!”
枇杷並不知道福壽宮這一茬子事兒,仍舊嘟嘟囔囔地應了一聲。
芭蕉也不煩她,在榻上坐了一會兒定定心神,翻過枇杷下了牀,穿了衣裳,又隨便綰了髮髻,提着琉璃小燈就出了屋子。
枇杷只當她是要去上夜,並沒理會,翻了個身,很快就睡沉過去了。
裏屋的林茹煙卻因爲睡得早,這會兒已經醒了,聽得芭蕉走出屋子,也沒多想,躺在牀上看着牀頂發呆,外頭的動靜卻一絲不錯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只聽芭蕉似乎是出了屋子就開始小跑。
林茹煙輕笑幾聲,這丫頭八成是夜裏喝多了水,這會兒正急着去茅房呢。
“張爺爺,張爺爺你睡下了嗎?”
芭蕉小跑着去了廊房,這裏頭兩間屋子,其中一間就是張全帶着自己的小徒孫睡,其餘的婆子宮女都在後頭的廡房睡。
張全睡覺輕,這是多年當差養成的習慣,芭蕉才敲第一下門,他就醒了,披衣下牀給芭蕉開了門:“姑娘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他探頭往主屋看了一眼,裏頭還是漆黑一片:“是夫人要什麼嗎?”
芭蕉壓低了聲音,模模糊糊地說着些什麼,裏頭的林茹煙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張爺爺,我跟你打聽個事兒,福壽宮改名叫坤德宮這件事兒,宮裏頭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張全表情凝重起來,他雖然認識芭蕉不過兩天,但卻知道這個丫頭是個心細謹慎的,她若是問起這件事情,那必定是這件事情有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絕對不會是因爲好奇心重才半夜跑來問他。
他仔細想了想,才道:“有是肯定有的,但都是一些前朝的老人了,而且還得是在宮裏當差多年的老人,像是沒經過太武皇帝那一朝的,就不知道,譬如你們遇見過的蔣嬤嬤,她就不清楚。”
“這裏頭有個緣故,當年如妃娘娘也算是很驕橫跋扈的了,她又怕人家說她強行給福壽宮改了名,傳出去名聲不好,就不許人提起這件事情,這也就是個小事,宮裏頭也沒多少人知道,再加上,這都歷經三朝了,若非像我這般在宮裏待久了的前朝老人,是絕對不會知道此事的。”
芭蕉很急:“那張爺爺您再仔細想一想,宮裏頭向您這樣的老人有多少?”
“這可真不剩下幾個了,”張全眯起了眼,駝背在黑夜裏像是一座小山,壓在了他的脊背上,“人都跑得跑,死的死,沒啦。”
芭蕉越發焦急:“張爺爺確定?那若是就在當今本朝進宮當差的宮女姑姑知不知道這個事兒?平常說話的時候會不會像張爺爺一樣,將坤德宮說成福壽宮的?”
“絕不可能!”張全斬釘截鐵地否認,“那些小丫頭片子都不知道有這回事,怎麼可能口誤?”
一個人若是能不經意地口誤叫錯了名字,那必定是平常就習慣了,下意識地喊出來了,而且肯定就糾正的。
那麼靈姨娘一個在當今身邊當了這麼多年差事的人,是如何會把坤德宮叫成福壽宮的?
按理說不應該啊,她在宮裏當差,又不是不知道德妃娘娘住在坤德宮,按張全的說法,靈姨娘也不會知道坤德宮曾經改名的事兒,她是怎麼會說出福壽宮這個名字的呢?
她夜裏聽了張全說的坤德宮的老黃曆,總覺得福壽宮這三個字在哪裏聽到過,躺在牀榻上翻來覆去地想着,一整晚都沒睡着。
就在方纔忽地想了起來,當初靈姨娘說要拜託夫人進宮的時候給自己的乾孃捎鞋子,說的不就是福壽宮麼?
芭蕉記得清清楚楚,靈姨娘當時說的是,她的乾孃常嬤嬤就是在德妃娘娘住的福壽宮當差。
如今大人也察覺靈姨娘不對勁,找了個藉口將靈姨娘變相軟禁了起來,但龍鱗衛至今沒有查出靈姨娘的來歷和她背後的人。
也許福壽宮這條線能給大人帶去什麼線索。
張全見芭蕉臉色不對勁,便問道:“姑娘是怎麼了?爲何半夜要問這些?”
芭蕉回過神來:“張爺爺,我再問你,可認識隔壁宮裏當差的常嬤嬤?”
“常嬤嬤?這個我還真不認識,各個宮裏當差的人太多了,若非是拔尖的那幾位,說出去也不認識。”
芭蕉道了謝,想着要將此事儘快告訴大人,便再次詢問張全:“張爺爺可有法子能叫我出去見大人一面?”
張全越發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嚴肅道:“宮裏有宵禁,這會兒出去走動被羽林衛的人碰到就是個死,誰也不例外,姑娘若是有急事,我傳個消息出去,碰碰運氣,至於大人能不能收得到,那就不好說了。”
芭蕉道了謝:“多謝張爺爺。”
她提着琉璃小燈快步回了屋裏,剛關上門,就聽着林茹煙在輕聲喚她:“芭蕉,你過來。”
芭蕉疾步走進去:“夫人可是要水?”
一面手腳麻利地點了燈,摸了摸茶壺,水還是溫熱的,就給林茹煙倒了一杯蜜茶水。
“芭蕉,你出去做什麼去了?”林茹煙捧着蜜茶水,輕聲問芭蕉。
這件事本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芭蕉索性就全都告訴了林茹煙:“夫人,婢子總覺得這裏頭有蹊蹺,興許告訴了大人,大人就可以查出靈姨娘到底是什麼來頭了。”
林茹煙也沒了心思喝蜜茶水,剛到柳燼身邊對付蘭翠這種人,她當時都覺得棘手,也不知道柳燼身邊到底還有多少細作,怪不得柳燼會對那些美人毫不留情了。
原本以爲靈姨娘是個老實的,沒想到被她騙了,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喚。
“這會兒着急也沒什麼用,等着吧。”林茹煙吩咐芭蕉,“明兒個你仔細留神,去打聽坤德宮到底有沒有常嬤嬤這個人。”
窗外忽地響起了兩下彈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