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巧慧身子單薄，卻很有一把子力氣，背起林茹煙一點都不費勁，走得穩穩當當，幾步就將林茹煙背進了煙雨臺。
林茹煙拍拍巧慧，讓巧慧把自己放下來：“你怎麼不在樓上守着寶林？”
巧慧哭兮兮道：“寶林昏昏沉沉的，婢子正要去請德妃娘娘過來瞧瞧呢。”
恰好小珍踩着泥水過來，劈頭蓋臉就訓斥巧慧：“娘娘何等尊貴，你也忒不知道尊卑上下了，怎好下這麼大的雨，叫娘娘冒着風雨過來？怎不就近去請了孫美人過來瞧瞧？”
孫美人住的過溪閣就在煙雨臺對面，位份上，孫美人也要尊貴一些，請她來幫忙看看謝寶林，是應當應分的。
巧慧眼淚都要下來了：“嬤嬤過來瞧了一眼，說我家寶林是女兒癆，不叫孫美人過來了，還說，若是這兩天再不好，就要將寶林給挪出煙雨臺，叫挪到後面的青丘殿去。”
這便是宮裏的世態炎涼，身份低微的小主，就連宮裏的嬤嬤都比不得，嬤嬤們一句話就能決定小主們的生死前途。
林茹煙扭頭看向小珍，小珍一臉司空見慣的樣子，掏出帕子半掩住了口鼻，有些嫌惡地道：“既是嬤嬤都這麼說了，那就收拾收拾寶林的東西，等明兒個小主們挪宮的時候，叫寶林也暫且先挪一挪吧。”
她擡頭望向煙雨臺，撣了撣溼了的袖子：“娘娘那兒還等着我伺候，我就不進去了，柳夫人，你也同我一起走吧。”
“柳夫人！”巧慧“噗通”一聲給林茹煙跪下了，“嬤嬤們也不懂醫術，只不過隨便看了一眼，就說我家寶林是女兒癆，竟然連太醫那裏也不報上去了，可憐我家寶林生了病，卻無人爲她醫治，如今生受着呢，柳夫人，求求你發一發慈悲心腸，爲我家寶林看一看吧！就算真的是女兒癆，有柳夫人一句話，婢子也就死心了。”
小珍很是不悅：“你這妮子渾說什麼呢！柳夫人是皇上召進宮來給貴妃娘娘安胎的，豈容你這樣使喚？趁着現在雨小了些，你快些去請太醫給謝寶林看一看，若是嬤嬤們問起，你便說是我說的。”
巧慧擦了一把眼淚，仍舊跪在地上，癡癡地看着林茹煙。
林茹煙心一軟，嘆氣道：“那我就去瞧瞧吧。”
“柳夫人，”小珍面有不悅，“要真的是女兒癆……”
“小珍姑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小珍見林茹煙一意孤行，便蹙眉道：“既然柳夫人執意要爲謝寶林診治，那就請吧，只是婢子要提醒柳夫人一句，柳夫人隨後可是要爲貴妃娘娘保胎的，若是將煙雨臺的病氣過給了貴妃娘娘，這裏頭的干係，想必柳夫人清楚。”
林茹煙微微欠欠身：“多謝小珍姑姑提醒，我既然爲人醫者，便不能見死不救，況且謝寶林到底是不是女兒癆，還沒有定數呢，總要去看過了才知道。”
小珍輕哼一聲，十分傲慢地欠了欠身，轉身又走進了雨中。
林茹煙勸芭蕉：“好啦，你跟她一般見識做什麼？”
芭蕉仍舊不忿，心裏已經默唸着要用什麼招數整一整小珍了。
主僕兩個人隨着謝寶林上了樓，一上來就聞到了一股嗆人的味兒，嗆得林茹煙直打噴嚏，眼睛都睜不開了。
芭蕉趕緊掏出帕子捂住林茹煙的口鼻，自己用袖子遮着半張臉，嗚嗚咽咽地問巧慧：“這屋裏薰着什麼呢？怎麼這麼臭？”
巧慧很不好意思，一張本來急得青白的臉都紅了：“是……是託人尋來的貓屎……”
“什麼？”芭蕉差點吐了，趕緊拉着林茹煙退到了樓下。
“夫人，這地兒不能待了，婢子扶您回去。”
芭蕉比較謹慎，尤其是林茹煙現在還懷着身孕，她絕不可能叫林茹煙涉險。
巧慧在樓上聽到芭蕉要走，急得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倚在欄杆上，看着像是隨時要掉下來的樣子：“柳夫人，芭蕉姐姐，你們略等一等，我這就將火盆給熄滅了，就只是幹了的貓屎，味道難聞了一些，真的沒什麼的……”
芭蕉卻死活要拉着林茹煙走，林茹煙勸住了她：“這氣味雖然臭了一些，卻沒什麼妨礙，你放心就是了，我就上去看一眼。”
芭蕉對謝寶林沒什麼好感：“夫人，您不是說，謝寶林這個病完全是她自己折騰出來的嗎？她還在院子裏種了那麼多毒草，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的心機城府，誰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夫人現在可不能上去，出了什麼差錯，婢子萬死難辭其咎。”.七
林茹煙卻堅持要上去：“我剛剛瞅了一眼，那謝寶林臉色清白，的確是病得不行了的樣子，我沒法見死不救，芭蕉，我就上去看一眼，給她把把脈，就下來。”
芭蕉猶豫了一番，才道：“夫人，您還是在樓下稍等片刻，婢子先上去，等那股子怪味沒了，您再上去，如何？”
林茹煙無奈地笑了笑，芭蕉這個丫頭就是太謹慎了。
芭蕉上了樓，和巧慧一塊兒將火盆給滅了，又叫巧慧端着火盆，扔到後院去，還特地囑咐了巧慧，端着火盆下樓的時候離林茹煙遠一些，別薰着林茹煙。
等巧慧重新回來，見芭蕉開了窗，嚇得又趕緊將窗戶關上了：“芭蕉姐姐，可不敢這麼着，我家寶林本來就着了涼，再吹了風，可不成。”
芭蕉蹙眉道：“我是爲了讓屋子裏的怪味兒散得快一些，不過，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偏方，怎地想到在屋子裏燒乾貓屎？”
巧慧怪不好意思地道：“是……是過溪閣的孫美人說的，說這是偏方……”
芭蕉長嘆一口氣：“怪不得。”
樓上的味兒散得差不多了，芭蕉下樓去請林茹煙，誰知樓下卻沒了林茹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