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我夫君是前朝太子陸庭煜，他幼年身份暴露，正是這位小魏大人和他的父親文遠公掩護了我夫君，助他在宮中步步生雲，也是文遠公爲我夫君出謀劃策……”
“你胡說！”
魏作勳握緊了繮繩：“林茹煙，你信口雌黃，此番話騙一騙三歲小孩都站不住腳，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們父子庇護那亂臣賊子，那爲什麼我現在又要奉命來捉拿打殺你這賊子之婦人！”
這個魏作勳真是睜眼說瞎話，還以爲別人都是小孩不成。
林茹煙抿了抿嘴，不卑不亢地笑道：“奉命？小魏大人奉誰之命？顏慎行嗎？你這魏家的私兵，也是顏慎行命令你們魏家養的？”
周檢本來對魏作勳的話還半信半疑，認爲林茹煙不過是在挑撥離間，但林茹煙此話一出，他立刻就起了疑心。
無論如何，養私兵便是蓄意謀反，話還是要問清楚的。
“小魏大人，這林茹煙說的是真的嗎？魏家的這個私兵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魏大人還是說清楚的好，免得回了京城之後，我不好跟皇上回話。”
周檢一口一個“小魏大人”，不知不覺中早已經點燃了魏作勳心中的怒火。
江面上不知何時起了風，寒風吹得火把烈烈，不遠處的火光漸漸黯淡，彎月也躲進了雲層，四周暗了下來，天地之間彷彿越靠越近，壓迫得人都無法呼吸。
船艙裏傳來了北地歌謠，那是陳秀娥在輕聲哼唱，時不時還夾雜着幾聲孩子的哭啼。
黑夜中，這輕柔的歌謠卻如同鬼魅一般，往每個人的心上籠罩了一層哀愁。
魏作勳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斜着眼看過來，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眼底竟然一絲光亮都沒有。
周檢嚇了一跳，心都差點跳出心口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硬着頭皮裝腔作勢：“小魏大人，你們魏家對皇上忠心耿耿，我想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不如趁早掰扯清楚了，免得回去之後我不好交代。”
先頭的黑子怪笑了幾聲：“哎呦，這大名鼎鼎的羽林衛竟然會怕一個文臣，嘖嘖嘖，周大人，你這膽子比老鼠還小啊。”
周檢蹙起眉頭，低聲呵斥：“你懂什麼！”
黑子攤了攤手：“我啥也不懂啊，我就是能看得出來，你怕這個傢伙，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林茹煙暗喜，沒想到還有個添柴加火的。
她朗聲笑道：“周大人，你這麼問可就不地道了，小魏大人根本不敢回答你，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有什麼好多問的呢？周大人刨根問底，便有些咄咄逼人了，小魏大人，是不是啊？”
魏作勳冷冷地看着這幾個人，心頭的火氣怎麼都壓不住。
這些人不能留，一個活口都不能留。
魏家現在還無法起事，得等着魏廷椿在大周得手纔行，但周檢已經知道了魏家養私兵的事情，若是放周檢這羣人回去，此事必定敗露。
既然如此，那這條江就是周檢等人的葬身之處。
魏作勳催動胯下之馬，往旁邊走開幾步，同時緩緩抽出了腰間長劍。
“小魏大人，咱們有話好好說，刀劍無眼，你若是這麼做，可就別怪我冒犯了。”
周檢也拔出了長劍。
雙方人馬立刻拉開了對攻的架勢。
江邊只留黑子一行人隔岸觀火看熱鬧。
“小魏大人，我們此行只爲了捉住陸庭煜的家人，同時捉拿慶陽公主回宮，不想節外生枝……”
魏作勳打斷了周檢的話，他臉色鐵青，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我平生最恨別人喊我小魏大人，周檢，你犯了我的大忌諱。”
這又不是在京城，荒郊野嶺，殺了一羣羽林衛，又有誰能知道？
周檢面色大變：“魏作勳，你要做什麼？你我同朝爲官，你若是要殺我，皇上不會放過你和魏家的。”
“皇上？”
魏作勳冷笑了幾聲：“一個只知道煉丹修仙的廢物，還有什麼資格作皇上？將來我們魏家成了大事，能留下他一條性命就已經是看在曾經君臣的份上了。”
周檢失聲道：“放肆！原來林茹煙所言沒錯，你們魏家果然要造反！”
“是，我今日要造反到底，不僅要殺你，對面船上的女人和孩子也都是我的！你休想抓走他們！”
魏作勳長劍一指，他身後的黑衣人忽然喊叫着朝着羽林衛殺了過來。
好在周檢也有所準備，身後羽林衛二話不說涌過去與魏家府兵纏鬥在一起。
林茹煙長出一口氣，這步棋，她是走對了。
“王元，你還等什麼，快叫咱們的人開船！”
王元現在對林茹煙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林茹煙讓他做什麼，他立刻就照做：“夫人，咱們是往回開還是先走一步？”
眼下情形似乎先走一步纔是上策，但是……萱兒等人生死未卜，如果逃到渡口正好需要接應呢？她這一走，豈不是斷了萱兒等人的生路？
“夫人！逃生機會稍縱即逝，夫人要今早做決斷！”
林茹煙咬了咬牙：“王元，公子和高嬤嬤等人就交給你了，咱們分開走，我要回去接應萱兒，你帶着人先走，咱們下個會和地點碰頭。”
王元猶豫起來：“夫人，這恐怕不大妥當。”
公主殿下再三強調，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危永遠是重中之重。
倘若夫人這一回去出了事情，他要如何與公主殿下交代？
“王元，你方纔說過的，逃生機會稍縱即逝！”
林茹煙微微提高了聲音。
江岸邊的打鬥愈演愈烈，很快就會結束的，如果不抓緊機會，等打鬥分出勝負，他們再想逃走，就非常難了。
芭蕉不知何時從船艙中鑽了出來，她已經打點好了小包袱，正立在船頭靜靜地等待着林茹煙做決定。
王元咬了咬牙：“夫人，您放心，屬下一定會拼死護送小公子！”
另一艘船緩緩靠近，林茹煙和芭蕉在船工的幫助下跳上了船。
兩艘船就此分開，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