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杜仲來了之後,大騾子山就熱鬧起來,白日裏亂哄哄的,人來了一撥又走,走了一撥又來,到了夜裏,這熱鬧也不減分毫。
雖然上山的小路隱藏在黑漆漆的樹林中,可一旦進了密林,才發現這裏頭到處都是火把。
隔不遠,就有一堆人舉着火把低頭找什麼,要麼就是匆匆往山上走。
看穿着打扮,倒是什麼人都有。
有一看就是附近山民的,還有穿着考究的,像是藥販子或者富商,還有面色冷淡帶着兵器的……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
像林茹煙和陸庭萱這樣結伴上山的婦人也有,她倆在這一羣人當中,實在是不算打眼。
藉着火把,陸庭萱也在打量這羣人。
待視線掃過幾個小廝身上的時候,陸庭萱忽然拽緊了林茹煙的手:“嫂嫂,這兒這麼亮堂,咱們還是把火把滅了吧,省着點用。”
她說這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反而還可以揚高了聲,四周的人全都能聽到。
有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罵罵咧咧地不知道說了啥。
男人們大多不怎麼在意,跟着的婦人有一兩個忍不住的,就諷刺陸庭萱,說連個火把都捨不得點,還上山找什麼藥草,上山那不得費鞋?
惹得一部分人鬨堂大笑起來。
林茹煙臉上有些發燙,不過還是順從地將火把熄滅了。
萱兒做事向來有的放矢,說這句話肯定是有緣由的。
果然,才滅了火把,陸庭萱就輕聲道:“嫂嫂,那邊的人應當是大周皇室。”
她們滅了火把,周圍這兒一簇火光,那兒一團亮堂,反倒是她們這邊顯得昏昏暗暗,因此二人做什麼說什麼,都無人注意到。
陸庭萱就朝着一個方向指了指:“就那邊,我剛剛看到他們其中一個人的腰牌了,我之前在拓跋赫身上看到過,我不確定那羣人到底是哪一邊的,不過我能確定,他們就是大周皇室的人。”
林茹煙心下一合計,便有些心驚:“萱兒,還真叫你說對了,這很有可能是個陷阱,他們是借了珍珠玲瓏香的名義,要找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
故意放出了珍珠玲瓏香的風聲,大概就是想攪動大周京城吧。
要不然,爲什麼此前不放出這個風聲,卻偏偏這兩次放出來了?
恐怕拓跋赫也不是真心要騙萱兒的,估計拓跋赫也被矇在鼓裏呢。
“咱們還是快些去山神廟,藥草不要找了,咱們在山神廟裏待一晚上,天一亮就儘快下山。”
姑嫂二人不再說話,悶頭朝着半山腰走,很快就到了山神廟跟前。
正如韓老二所言,這座山神廟已經被廢棄了,但卻並沒有顯得多麼破敗。
興許是因爲這大半年來有了越來越多的人氣兒,原本荒涼的山神廟竟然漸漸有了一種全新的氣象。
依着山神廟的左右,還依次搭建了數十幢小茅屋,這些小茅屋裏面都住着人,有些人家還在門口生起了篝火,正就着火光喫飯。
林茹煙和陸庭萱面面相覷,那杜神醫到底給了多少錢啊,竟然叫這些人拋家棄口,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安家。.七
因爲她們二人是生面孔,站在山神廟前有些打眼,不免有人就盯着她們看。
林茹煙怕被人認出行跡,就拉着陸庭萱往裏走,斜刺裏走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娘叫住了她們。
“你們兩個是新來的吧?”
林茹煙笑着點頭:“大娘好,我和妹子是從外地投奔親戚來的,我倆也沒有什麼正經手藝謀生,老住在親戚家裏也不好,聽說宮裏的杜神醫收藥材,我倆就來碰碰運氣。”
一口外地口音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林茹煙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手心裏都出汗了。
她硬着頭皮衝着老大娘笑,心裏卻在盤算着,一會兒露餡了之後,要從哪個方向跑。
“哎喲,這可真是怪可憐見兒的。”
大娘一如既往地和善,倒讓林茹煙放下了不少心。
“丫頭啊,我夫家姓胡,人家都喊我胡大娘,我兒子媳婦就來這山裏採藥,我老胳膊老腿兒的,也幫不了他們太多忙,就在這塊兒搭個棚子,賣些熱水喫食之類的東西。”
林茹煙順着胡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不遠處有兩個很大的茅草棚子連在一起,一處棚子裏支着幾口大鍋,還都在騰騰地冒着熱氣,另外一處棚子擺着幾張桌子,幾個人正在喫飯。
林茹煙不由得驚愕起來,杜仲這一番折騰可真了不得,都有人藉着採藥做起買賣來了。
若是再過一段時間,估計都有人把客棧給開在這兒了。
“姑娘,你們也是才上山吧?這夜裏可冷了,山神廟裏沒有棉被,你們若是沒帶的話,我這裏有,都是我漿洗晾曬乾淨的,你們若是租被子,我這裏還附贈枕頭和熱水,一晚上一牀棉被才五文錢,你們要不要?”
林茹煙看了看陸庭萱,果斷跟胡大娘租了四牀被子,一人兩牀,一牀用來做褥子,一牀用來蓋。
兩人還跟胡大娘要了熱水,就着熱水洗洗刷刷,又買了一壺熱茶把帶來的乾糧給吃了。
林茹煙倒是不怕這茶水裏下毒,她是個大夫,茶裏有沒有毒,她一聞便知道。
外人瞧見了,還只當這兩個婦人什麼都不知道,是兩個鄉下無知婦人。
常來這山上挖藥草的,大多會在這裏蓋一幢小茅屋,像林茹煙二人這樣住進山神廟的,也有,但是比較少。
因此,偌大的山神廟顯得有些空蕩,兩個人挑了靠牆的一間屋子,跟胡大娘租了個火盆,把屋子裏弄得暖烘烘的,才各自鑽進了被窩。
睡下不多久,就聽着外頭颳起了狂風,也不知道山神廟裏哪扇門窗沒關緊,被狂風吹得啪啪作響,吵得人睡不着覺。
林茹煙乾脆爬了起來,她一動,睡在裏面的陸庭萱就動了:“嫂嫂,怎麼了,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