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煙還是無法理解：“可你是醫女啊，開方子抓藥，哪一樣不需要識字？難道你平常就不看醫書嗎？”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
春興拍了拍手掌：“你以爲都跟你似的，有個當太醫院原判的爹嗎？我們做醫女的，可跟做宮女不一樣，說好聽點叫醫女，說難聽點，那不就是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嗎？”
林茹煙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送進宮來做醫女啊。
“我這身醫術，就是跟我嬸孃學的。”
春興很得意：“我嬸孃的孃親就是醫婆，我嬸孃也學了點看小兒驚風的本事，本來想傳給我表姐的，可我表姐不願意學，我就跟着學了，後來宮裏下來人招醫女，我嬸孃就讓我進來，我嬸孃說，做宮裏的醫女，聽着比三姑六婆好聽，將來說出去也有面子。”
林茹煙很久沒有看到像春興這樣嘰嘰喳喳活力四射的小姑娘了，這讓她想起遠在京城的枇杷，那也是個嘰嘰喳喳喜歡到處八卦的丫頭。
她不免起了談興，和春興邊走邊說：“你嬸孃對你真好呀。”
春興得意地笑道：“當然了，我是我嬸孃養大的，我爹孃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沒了，嬸孃對我比親孃還親，等宮裏這攤子亂事兒過去了，我就出宮嫁人去。”
林茹煙想起了春興的表哥，那個搜山的衙役，便試探着問道：“我聽你對賢妃娘娘說，你表哥這陣子忙着抓人呢，他到底要抓什麼人啊，怎麼連娶媳婦這樣的大事都騰不出功夫來。”
春興歪着腦袋想了想，才道：“說是天仙一樣好看的兩個姑娘……也不知道五殿下想什麼呢，大秦來的飛雲郡主還在宮裏住着呢，他就想着去另外找姑娘了。”
林茹煙忙拉了她一把：“你小點聲，叫人聽見了可不得了。”
春興吐了吐舌頭，扯着林茹煙回了太醫院。
兩個人進了藥房準備給皇后抓藥，才一進去，韓太醫就把林茹煙給喊住了：“九妹，快過來給你師伯磕個頭。”
林茹煙尋聲望去，便瞧見了杜仲勞神在在地端坐在藥房正中間的太師椅中，手裏舉着個小茶壺，正呲溜呲溜地喫茶。
見到林茹煙，他先是愣了愣，才哈哈笑道：“哎呦，這是九妹？怎麼長得這麼醜了？”
林茹菸嘴角抽了抽，杜仲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就喜歡損人。
春興怕林茹煙不高興，扯了扯林茹煙的袖子，低聲道：“你別放在心上，你長得好看着呢，這個神醫腦子有點毛病，見誰都拉着一張臉，你趕緊過去給他見禮吧，省得他生氣了以後給你臉色看。”
林茹煙謝過了春興，緊趕了幾步，結結實實地給杜仲磕了個頭：“九妹見過師伯。”
杜仲陰陽怪氣地笑了幾聲，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半天沒掏出個東西，順手就把手裏的茶壺遞給了林茹煙：“本來想給你個見面禮的，今兒個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東西，你別嫌棄，把這小茶壺拿着當個玩意兒吧。”
就連明面上來照顧杜仲實際上是監視杜仲的小太監小喜子都不好意思了，跟着杜仲走的時候，特地落下來一步，偷偷跟林茹煙道：“韓大姑娘別放在心上，咱們杜神醫就是這樣，一會兒我給您送點兒禮來，大姑娘可千萬不要跟杜神醫一般計較。”
林茹煙暗中點點頭，不管這小喜子到底是誰那一邊的，光這幾句話就能夠看出來，小喜子會做人。
她衝着小喜子笑了笑：“多謝公公，公公還是趕緊去伺候我師伯吧，我看着我師伯很兇的樣子。”
小喜子哈哈笑了幾聲，甩了甩袖子，追着杜仲走了。
林茹煙和春興抓了要給皇后煎的藥，也趕緊到了旁邊的小茶房，不礙着那些太醫們的眼。
將藥一煎上，春興就要搶林茹煙手裏的茶壺：“叫我瞧瞧是什麼稀罕物件兒。”
林茹煙往旁邊一躲，嫌棄地道：“管它是什麼稀罕物件兒，一個老頭子喫過的，你要真想看，等我洗乾淨了再看。”
春興聞言也跟着嫌棄：“那你快去洗，回頭出宮的時候賣了，他嘴對嘴喫過的，怪噁心人的，可不能留。”
林茹煙提着茶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打開了小茶壺，果然在茶壺裏頭見到個被蠟封住的竹編的小球。
她趕緊將小球拿出來，捏碎了從中取出了幾張紙。
頭一張就是給陸庭萱開的藥方子，裏頭詳盡寫了陸庭萱的各種症狀，叫林茹煙給陸庭萱把脈，若是脈象如此，那便抓這些藥。
又寫了這大半年他是如何研究陸庭萱此病的，各種心得一一躍然紙上，以至於小小一張紙都被寫得滿滿當當的，這還寫不完。
信的末尾，杜仲說他將此病的研究心得給總結到了一本醫案中，如果他能平安從宮裏頭出來，就會將醫案交給林茹煙，如果出不來，那林茹煙就自己找去吧。
林茹煙暗罵了一聲，這個老狐狸，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賣關子。
第二張紙卻只是個圖，看着好像很潦草，也不知道在畫什麼，信底部有一行小字，雖然潦草，但卻可以看出寫此字的人筆力遒勁。
“給老二。”
只有三個字，林茹煙卻瞬間就懂了，這是……這是大周皇帝畫的圖！
要她給拓跋赫？可是拓跋赫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她去哪兒找拓跋赫？
林茹煙一時間心煩意亂，聽着身後春興有動靜，她趕緊把這兩張紙條連同剩下的一張紙一起塞進了荷包裏。
“九妹，你刷好了沒有呀？外面天這麼冷，你還不趕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