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興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胡一山，點了點頭，由着林茹煙把她給拉到了小院子裏。
一出屋子，春興就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林茹煙的肩頭嗚嗚咽咽地哭。
“九妹，我以後怎麼辦呀？我再也沒有嬸孃了，我再也沒有家了……嗚嗚嗚……我還跟嬸孃說，等我出宮之後，一定會讓嬸孃過上好日子……我要給嬸孃買個小丫頭，讓她也享受享受……”
“好春興，別哭了，你悄悄告訴我，你看見什麼了？”
春興嗚嗚咽咽地道：“我看見有人穿着我堂哥的衣裳……”
林茹煙一把捂住了春興的嘴巴，條件反射一般轉身看去，就見屋裏的窗戶被人開了個縫隙，胡一山正趴在窗戶縫上偷看，見二人看來，胡一山猛地躺倒在炕上。
春興眨了眨眼：“表哥……表哥這是醒了……”
林茹煙一顆心砰砰砰直跳，她已經確認了，胡一山絕對參與了大騾子山殺人換人的行動，他心裏一定有鬼，要不然爲什麼故意裝昏迷，又偷聽她們談話？
春興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否則一定會被胡一山殺人滅口。
她現在也不能跟春興說胡一山的事兒，不然，就憑着春興和她嬸孃的感情，以及春興咋咋呼呼的性格，一定當場就衝進去找胡一山算賬了。
得想個法子把春興給拉回宮裏去，在宮裏躲着，胡一山興許就放過春興了。
“九妹，我得回去看看錶哥……”
林茹煙死死拽着春興的袖子，不讓她進屋，同時高聲道：“春興，依我說，你還是先跟我回去請幾天假吧，你表哥這樣子實在是離不得人，你先跟我回宮，請了假再出來。”
春興畢竟在宮裏混了幾年，雖然人大大咧咧的，但多少知道些人心險惡，胡一山偷聽她們談話，這已經非常不尋常了，春興愣了一會兒，就反應過來了，順着林茹煙的話就道：“好，我先進去拿我的東西。”
她出宮的時候收拾了個小包袱，裏頭放着今日出宮換的銀票，還有些小點心小喫食，這些都是春興在宮裏得的賞賜，她捨不得喫攢下的，預備着出宮帶給自己的幾個小侄子小侄女喫。
林茹煙怕出事，也緊跟着春興進了屋。
春興強作鎮定，把小包袱收拾了往胳膊上一挎，強作鎮定，柔聲對躺在炕上，依舊緊閉雙眼的胡一山道：“表哥，你先好好歇着，茶壺裏有熱水，鍋裏也有包子和稀飯，我先回宮一趟，最遲明日就能出來看你了。”
聽說她要走，胡一山才慢慢悠悠睜開了雙眼，啞着聲音道：“表妹，你要去哪兒？我都病成這樣子了，你真的忍心把我一個人丟下嗎？”
畢竟是自小就有情分的表哥，胡一山說的這麼可憐，春興的眼圈兒就紅了：“表哥，我得回去告假啊……”
胡一山看了一眼林茹煙：“你叫她替你說一聲不就好了？”
春興醒悟過來，也忙道：“是啊，表哥，你就別爲難她了，等我告了假，就來照顧你，你先安心養病。”
說完，春興先抓着林茹煙跑了出來。
直到走出了衚衕，春興才嗚嗚咽咽地哭：“我知道表哥心裏有鬼，他之前跟我說過，要去大騾子山找人的，嬸孃他們不見了，我回來就問表哥，表哥卻病着，說不知道這事兒，我幫表哥收拾衣裳，發現了一套帶血的衣服，那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我表哥的，我越看越眼熟，那衣服好像是我們村子裏亮子哥的……”
林茹煙微微嘆了一口氣，胡一山果然還是參與進來了。
也真是難爲春興了，咋咋呼呼憋不住話的一個人，竟然會將滿肚子的話憋到現在。
估計春興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只是因爲不敢相信是胡一山所爲，才一直不敢問出口吧。
“春興，其實我來找你，也想跟你說一件事。”
林茹煙隨口扯了個謊話：“我今兒個和你分開，去金月樓幫我爹爹他們的忙，師伯說，往日那些來送藥的山裏人都不見了，來了些生面孔，但奇怪的是，師伯總覺得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好似以前見過一樣……”
話還沒說完，春興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果然是這樣！他們……表哥他們肯定是殺了鄉親們……然後假扮了鄉親們，可是……這是爲什麼呀……”
林茹煙很想安慰春興幾句，可她不能告訴春興實話，只好拉着春興蒼白地安慰：“別哭了，興許你嬸孃他們只是躲起來了，咱們下次休沐再出來看看……”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瞥到胡一山竟然就倚在門口看她們！
也不知道她們剛剛說的話，胡一山聽進去了多少。
林茹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她手腳冰冷，輕輕戳了戳春興，春興回頭見到胡一山，猶如見了鬼一樣，嚇得幾乎都要叫出來了。
那聲尖叫在嗓子眼裏打了個旋兒，被春興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臘月裏的日頭白晃晃的，照在人身上非但沒有絲毫暖意，反而還帶着一絲冰冷的味道。
胡一山披着個大棉襖，反手拿着一把大朴刀，搖搖晃晃地朝着她們走了過來。
“表妹，你剛剛說什麼？”
春興抓着林茹煙的胳膊，後退了幾步：“沒、沒說什麼……”
胡一山呵呵冷笑了幾聲：“我就知道瞞不住你，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那我就跟你說個明白話，讓你死也做個明白鬼，其實，你嬸孃他們是我親自動手殺的。”
“我是念在親戚一場的情分上，沒讓其他兄弟們動手，我自己動手，好歹也能給他們一個痛快，表妹，這都是因爲你啊，怎麼樣，我待你不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