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帝淵也在寧國?”
“回主子,正是。”
侍從道,“不僅如此,那帝淵一如反常,好似也在暗中找什麼東西。”
難怪……
對於帝淵此人,他深有了解。
他可記得,北昭帝那心肝寶貝怕不行了。
如今竟將主意打到寧兒頭上了。
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
“即刻聯絡安插在寧國的暗衛,動身。”
“王上的意思是?”
他掀袍起身,一身華麗錦袍拖拽在地,眼底盪出抹笑,“孤親自去,接寧兒回家。”
……
寧國
皇后葬身火海一事,不過半會兒就傳得沸沸揚揚。
一時間,他們都親眼看見,那高高在上的寧帝抱着她心愛的皇后,一步一步從無憂谷走回宮。
他的華服已經舊了,染上塵埃。
那宛若妖孽般的臉上,此刻雙眼空洞而又無神,毫無半分帝王威壓。
他抱着懷中的小姑娘,似怕她冷,又扯過狐裘上的帽子蓋在她頭上。
那動情憐惜的模樣,連冷夜看得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滿城百姓紛紛避讓,跪在地上爲這位皇后哀泣。
終於,他抱着她回了皇城說,“瀾兒,你看,我們到家了。”
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她死了,死在了那空蕩的山谷中,被一捧大火,燒成了一具焦屍。
即便她此刻就在他懷中,他也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他的瀾兒,只是一時生氣,躲着他,故意在捉弄他。
對,一定的在故意捉弄他。
楚煜嗓音低啞,是撕裂哭喊之後的血混合着,“瀾兒,不要躲着朕了。”
“朕很難過……”
他抱着她,哽咽訴說着。
可無論他怎麼呼喚着,躺在懷中的女人,再也不會回答她了。
他肩膀劇烈的顫抖,壓制不住哭聲,猛的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皇上!”
即便倒在地上,他的身體也呈護着她的姿勢,將她牢牢抱在懷中,不捨傷她半分。
……
楚煜做了個夢,她依舊是相府的大小姐。
是那麼的明豔動人,勾人心魄。
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大婚當日,他壓制不住瘋狂,抱着他的小姑娘說,“瀾兒,朕終於娶到你了。”
一切,是那麼的縹緲又真實。
他剋制不住激動,想揭開她的蓋頭。
可她的身體卻他懷中掙脫出來,飄向半空,“夫君……我要去陪寶寶了。”
他滿眼驚恐,撕心裂肺哭喊着,想伸手抓向虛空,但卻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
楚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醒來之後,只覺得沒有她的世界,天都塌了。
他顧不得狼狽,猶如一個丟珍寶的孩子,衝上前拽住冷夜,撕心裂肺怒吼,“皇后呢!”
“你們把朕的皇后藏哪兒去了!”
“皇上!”
冷夜被眼前失態的男人嚇了一跳。
記憶中,他的主子一向手段殘暴,狠厲萬分,哪裏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壓制住眼角酸澀道,“皇后娘娘……在未央宮。”
未央宮……
是啊,他的小姑娘一定還在未央宮,乖乖的等着她。
但當殿門打開,等待他的,只是一具被白布覆蓋的焦屍。
那一刻,他彷彿又被拽入了深淵。
“爲什麼?”
他跌跌撞撞走上前,揭開那白布,腦海中全是她的影子。
躺在他懷中撒嬌的蘇瀾,會嬌嬌俏俏叫她夫君的蘇瀾。
又或者眼角泛紅生氣會拽着他衣袖的蘇瀾,那些都是她。
是那麼的刻入骨髓,揮之不去。
他記得,他的小姑娘怕冷,卻死在了寒冷的初春。
“瀾兒,不冷了,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忽然,他跪在地上抱着她枯萎乾硬的屍體,失神呢喃着。
“皇上,皇后娘娘已經薨逝了!”
冷夜不忍提醒,卻被他趕了出去,“都給朕滾!”
他的瀾兒沒死,沒死。
“你的命是朕的,沒有朕的命令,你怎麼能死!”
不,他不許死。
不許她離開他。
就算是逆了這天道,他也要將她從地獄中拽回來!
他顫抖抱着她,喉嚨混合着血液,在她耳畔耳鬢廝磨,“我謀求天下,不過謀求一個你!”
“我生來薄情,不懂得什麼是愛,是歡喜。
但從遇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眼底心裏,纏綿遣卷都是你。”
“如今……你怎麼捨得離開朕。”
他捧着懷中的人,宛若一件易碎的珍寶,“瀾兒,你睜開眼看看朕好不好?”
他滿目柔情,擡手細細描繪着她的容顏,恨不能將她刻入骨髓。
只可惜,摸着的只是一手燒焦的屍體。
他的小姑娘最愛美了……
皇后身死的消息在朝堂上掀起巨大的波瀾。
驟然間,衆臣各懷鬼胎,喜憂參半。
於他們而言,皇后死了,再也霸佔不了皇帝的心了。
久而久之,他們的女兒纔有機會入宮承寵。
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聞寧帝性情大變,不僅不讓皇后入葬,還大肆尋找天下易容師入宮,爲皇后恢復容顏。
衆臣不以不然,爲一個被燒死的人易容,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儘管如此,也不乏有人冒險嘗試。
但結果都被他殘暴虐殺。
一時間血流成河,滿地枯骨,哀嚎聲不絕於耳,朝堂上更是人人自危。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衛謹玄才冒死進宮。
他的身體消瘦,顯然因爲蘇瀾的死大受打擊,“皇上是一位明君,理應以天下蒼生爲衆。”
“如今娘娘……已經去了,更應該讓她入土爲安。”
入土爲安……
楚煜不爲所動,他眼底噙着殺意,“朕要這天下,就是爲了給她最尊貴的身份,如今她都不再了,朕還要這天下做什麼。”
“皇上!”衛謹玄不怕死道,“難道你要她眼睜睜看着自己屍體腐爛嗎?”
“若是如此,你豈非讓她死了都不安心,恨着你!”
不知是哪句話打動了他,楚煜這次沒發怒,只是讓人將衛瑾玄送出宮。
他又雙目無神守着她坐了一夜,隨後抱着她去了一處梅園。
那裏有一處墳冢,是他們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