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妾身柳氏攜女兒雲瑤給老夫人請安了。雲瑤,快來見過祖母。”

    柳如眉還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柳雲瑤看着倒是將柳如眉的姿態學了個十足十,裝模作樣的本事爐火純青。

    只見她柔柔伏身,禮數週全的喊了聲“祖母”,看上去倒是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

    老夫人本對她印象很差,但見此情景,倒也着實挑不出什麼不好來,只得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既是來給念兒道歉的,怎麼只顧給我這個老婆子問安來問安去的?要說什麼快些說,眼瞅着到了午膳的時候,也省的耽擱你們回去用膳。”

    柳如眉故意挑了這樣一個時間來拜訪,誰知老夫人那話里根本就沒有留飯的意思,頓時有些掛不住臉。

    “雲瑤,還不快些。”不過她很快就收拾好不合時宜的表情,側頭示意柳雲瑤。

    柳雲瑤到底還是年紀輕,那副處變不驚的殼子還修煉到家,遠不如前世爐火純青。

    上前的兩步拖拖拉拉不情不願,眼裏也帶着不甘和嫉恨。

    冉秋念輕易就看穿了她,不由心下嗤笑,再不滿又如何,身份地位擺在這裏,現在的她縱有萬分不滿,也只能藏着掖着,她連半點都不敢露出來的。

    “之前雲瑤本想與妹妹認識一下,沒想到誤惹妹妹不快,心下不安,特讓母親帶我來給妹妹賠個不是。”

    “原來你就是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那個女兒?”

    看着柳雲瑤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那個憋屈樣,冉秋念別提有多開心了,她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拍手,指着柳雲瑤埋怨道:

    “你之前怎麼也不跟我說明白呢?我又沒見過你,更不曾聽說你的名字,你只說自己姓柳,我還以爲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丫鬟來攀親戚呢,畢竟我冉府可沒有姓柳的親戚。”

    冉秋念搖了搖頭:“罷了,既然你真的是父親的女兒,我也就不計較之前的事了,我又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一點小事轉頭就忘了,費不着時時掛在嘴上。”

    聽着冉秋念着搖頭擺手,故作大方,實際上是倒打一耙的一番話,柳雲瑤當即紅了眼眶,指甲狠狠刺入掌心,纔沒在老夫人面前失態。

    老夫人聽冉秋念說完,哪還猜不到是柳雲瑤想欺負冉秋念不成反被冉秋念收拾了,登時冷了臉色趕人:“我當是什麼事,既然念兒都不計較了,你們也不必小題大做。”

    柳如眉到底比柳雲瑤多活了幾年,這種情況下依然能保持鎮定,還推了推臉色難看的柳雲瑤。

    “念兒小姐大方,但云瑤卻不能不識禮數,雲瑤,你不是還給你念兒妹妹準備了禮物嗎?”

    “是,念兒妹妹,姐姐聽說你喜歡看書,特意挑選了幾本好的,本是想做見面禮的,現在給你也不晚,還望妹妹收下,我也就安心了。”

    冉秋念眨了眨眼,她喜歡看書?這是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給她送書做禮,怕不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柳雲瑤倒也罷了,冉秋念不信連一向心思縝密的柳如眉也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頓時有些疑惑的看着柳雲瑤。

    “雲瑤聽說妹妹也是愛書之人,心裏欽佩不已,想來以冉府女學的底蘊,妹妹定然也是才情俱佳,這本詩集是錦繡城近來最受追捧的集子,很是難求,不知妹妹對詩詞一道可有見解?”

    冉秋念心中一動,原來在這裏等着她,她就說嘛,她不愛看書的喜好人盡皆知,柳如眉不至於連這個都打聽不到,但祖母卻素來喜歡那些有學問的小輩,也就冉秋念是個例外。

    冉秋念眼珠子一轉,柳雲瑤這是想用自己的不學無術襯托她的知書達禮,好在祖母面前多表現呢!

    幸好,她現在肚子裏有了點墨水:“詩詞小道,不過是閒來無事的消遣罷了,這些書隨處可見,沒什麼讀頭。”

    “我近來都在看春秋先生的札記,那纔是句句珠璣,不知雲瑤姐姐可曾拜讀過老先生的書?”

    柳雲瑤被冉秋念給問住了,手裏拿着的那本詩集就這樣尷尬的被晾在半空,她沒想到冉秋念竟然還看過春秋先生的書,她自然聽過這位先生的大名,他的書可謂是重金難求,存世的幾乎都是孤本。

    “不曾想妹妹竟讀過春秋先生的書,姐姐這本詩集倒有些拿不出手了,不知可有機會向妹妹借來這本札記?”

    “哦,不巧,我已經借給別人了。”

    冉秋念輕飄飄的堵了柳雲瑤的嘴,面上雲淡風輕,心裏卻在默默感激她娘留下的那些孤本古籍,感謝蕭殷閒來無事提過的那幾句話。

    老夫人聽冉秋念說出這麼一席話,頓時滿意的點頭:“好好好,念兒這些日子越發有長進了。”

    柳雲瑤聽着老夫人誇獎冉秋唸的話,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柳如眉也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原本以爲最好對付的冉秋念,知道自己今天佔不到什麼便宜,便趁着老夫人心情不錯,開口告退。

    “母親,那冉秋念着實可惡,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羞辱我。”

    走出一段距離,柳雲瑤終於忍不住憤憤不平的對着柳如眉抱怨起來。

    “住口,雲瑤,當心隔牆有耳。今天,是娘大意了,這冉府大小姐看來並沒有傳聞中那麼沒腦子,之後萬不要再輕舉妄動了。”

    柳雲瑤只得不甘心的住了口,柳如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宅院,眼底的貪婪與野心展露無遺。

    送走了不速之客,祖母這才轉而看着一臉得意之色,仰着臉求誇獎的冉秋念。

    “念兒才拾起書本不過數日,竟然已經能夠讀懂春秋先生的書了?”

    冉秋念臉上的得意之色一下子沒了,眼神遊移,她這點小把戲,也就蒙一蒙那柳雲瑤了,對人老成精的祖母來說卻是沒什麼用的。

    冉秋念哼哼唧唧的說了實話。

    “哪兒是念兒自己看的,是大哥哥讀書的時候,跟念兒提過幾句,就叫我記了下來,方纔拿來堵那柳雲瑤的嘴呢!”

    老夫人對着滿臉促狹的冉秋念,笑着搖了搖頭,她就說這丫頭怎麼忽的轉了性子。

    “看來蕭殷這孩子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就只憑他能讓你安心讀進去書,就值得老婆子賞賜了。來人啊,給大少爺賞文房四寶。”

    老夫人的賞賜雖不算貴重,卻表明了一個態度。

    冉秋念見着祖母眼裏對蕭殷的欣賞,心裏高興極了。

    又因着白日裏收拾了一番柳雲瑤,一整天裏,冉秋唸的心情都格外的舒暢,就連對着書本都沒那麼頭疼了。

    夜間,蕭殷巡店回來,就看到在自己的書房裏不知坐了多久的冉秋念,小丫頭正枕着他的書,睡得不太踏實的樣子。

    蕭殷腳步一頓,用眼神詢問守在旁邊的清溪。

    清溪記着之前冉秋唸的吩咐,趕忙上前喚醒了她:“大小姐快醒醒,大少爺回來了。”

    冉秋念啪的一聲從桌案前坐起來,把書一抓,也不分是是正是反,煞有其事的看了起來。

    “書拿反了。”看着冉秋念這丫頭耍寶的模樣,蕭殷眼裏笑意一閃而過,‘好意’的開口提醒。

    冉秋念頓時老臉一紅,連忙把書轉了一圈,仔細一看,嬌嗔起來:

    “大哥哥騙人,念兒之前纔沒有把書拿反!”

    蕭殷被冉秋唸的反應逗的忍不住彎起嘴角,這丫頭真是,無時無刻都很有趣啊。

    “大哥哥,你笑了……”

    冉秋念呆呆的看着蕭殷難得笑起來的模樣,雖然只是勾了勾嘴角,但眼底眉梢的笑意卻讓蕭殷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耀眼起來:“大哥哥笑起來可真好看!”

    蕭殷收起那一閃而逝的笑容,擡手敲了敲看呆了的冉秋念:“這個點還不睡,在我的書房裏做什麼?”

    “大哥哥真該多笑笑……”

    冉秋念捂着被蕭殷敲過的額頭,嘟囔了一句,轉而指着桌上的文房四寶獻寶。

    “大哥哥且看,這些都是祖母賞的,祖母說念兒最近學有成效,多虧了大哥哥的教導。念兒自己也覺得,在大哥哥的書房裏唸書就是比在自個兒院子裏唸的進去,今日多看了好幾頁呢!”

    蕭殷瞥了眼冉秋念指的那些東西,神色淡淡,但對着冉秋念抱着炫耀的那本書卻是目露無奈:

    “這是我的書,你初學不久,還看不得這些,需循序漸進。之前送入你屋裏的那幾本可都看完了?”

    冉秋念咬了咬脣,頗爲不好意思的把蕭殷看着的那本書攏了攏,寶貝般的抱緊了懷裏,對着蕭殷說了實話:

    “其實,是今日那柳雲瑤拿她的學問擠兌我,我一時不忿,就說自己讀過春秋先生的札記,念兒擔心日後露餡,所以想求大哥哥給念兒再多講講那札記裏的東西……”

    看見冉秋念神色之間有些黯然,蕭殷對這個向來嬌縱任性的丫頭,有了幾分憐惜。

    庭院深深,沒有母親讓她本就少幾分倚仗,如今父親心偏,就更是處境艱難了,難怪這個向來做事不顧後果的丫頭也開始瞻前顧後起來。

    “以你現在的學識,看春秋先生的札記還是太難了。”

    冉秋念一聽,頓時苦了臉,卻聽下一刻,蕭殷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但你所思也不無道理,之後你每日這個時辰都到我書房來聽講,我會把春秋先生的札記細說與你聽。”

    冉秋念臉上的神色立刻由陰轉晴,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色淡然的蕭殷,忍不住撲上前抱了抱蕭殷:

    “大哥哥最好了,念兒最喜歡大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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