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科舉之日,老夫人一大早,就來了蕭殷的院子。

    日頭太高,她不便親自去送考,便只拉着蕭殷的手,叮囑了幾句。

    “你這孩子向來是個不用人操心的,這些年祖母對你也是多有疏忽,但你是個好孩子,不曾怨過祖母。”

    “今日大試,不論結果如何,在祖母這兒,你都已比大多數人優秀。你也不必太過緊張,只管安心去,冉府會派車馬時刻守在貢院外面,只等你歸來。”

    在冉秋唸的不懈努力下,老夫人如今也是愛屋及烏,對蕭殷十分疼愛。

    冉秋念先攬過老夫人的手臂晃了晃,然後站到整裝待發的蕭殷身邊,拍着胸脯保證:

    “祖母放心,有我跟着去送大哥哥進貢院,必沒有更穩妥的了。”

    蕭殷倒是很穩重,先謝過老夫人的一番關心叮囑,然後拉上纏着要一起去的冉秋念,上了出府的馬車。

    看着比自己還緊張激動的冉秋念,蕭殷捏了捏眉心,把她簾子邊拉過來,耳提面命。

    “等我進了貢院,你就和管家趕緊回府,別在外面逗留,惹人擔心。”

    冉秋念趕緊豎起三根手指,賭咒發誓自己一定聽話,生怕蕭殷在場內惦記着自己,發揮失誤。

    蕭殷無奈地壓下她的手指,直覺她又想搞事:“今日怎麼不見你帶着貼身丫鬟?”

    冉秋念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祕的笑了笑:“我讓她幫我去辦另一件事了,不跟我們一路,一會兒在貢院外邊會合。”

    若是順利的話,柳瑜飛這會兒怕是要氣的火冒三丈了。

    蕭殷猜不出冉秋念做了些什麼,看着她嘴邊狡黠的笑容,也沒有深究,左右這丫頭不會讓自己喫虧。

    馬車緩緩停在了貢院的入口,已經有不少士子到了這裏,正在排着隊等待搜身檢查,慢慢往貢院裏去。

    冉秋念不好下去,只能看着蕭殷排在了隊伍的最後。

    她趴在馬車窗戶上遙遙望着他的背影,順便用餘光在人羣裏晃了兩圈,沒有看到柳瑜飛的身影,看來是如願以償了。

    等到蕭殷過了檢查,外面的士子也大多都進了場,柳瑜飛還是沒能趕到,冉秋念鬆了口氣,勾起點志得意滿的笑。

    “小姐,我們可要掉頭回府?”

    管家在外面小聲詢問,貢院馬上就要關上了,要到傍晚才能結束。

    “再等會兒吧,等清溪來了就走。”

    冉秋念語氣輕快的說完,視線從窗外掃過,愉快的神色僵在臉上,然後慢慢冷了下來。

    她看到了柳瑜飛,還是從齊若雲的馬車上走下來的。

    “小姐小姐,”清溪的聲音有些氣喘吁吁的從馬車後面響起,冉秋念掀開簾子把清溪放了進來,“奴婢本來都已經看着那柳瑜飛的馬車壞在了半路,誰知道小公爺正好路過……”

    “算了,本來這法子也不是萬全。這次算柳瑜飛走運,怎麼哪兒都有這個齊若雲。”

    不用清溪多說,冉秋念已經知道了結果,雖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不是清溪的錯。

    出言安撫了兩句,她掀開簾子,重新往外面看去。

    柳瑜飛搭上了齊若雲的馬車,這才能及時趕到。下了馬車之後,擡眼看到就比他早來一步的馮家少爺,頓時面色一冷。

    “沒想到你小子走運,能攀上小公爺的馬車,嘖,可惜了。”

    馮少爺出來的晚,路過街巷的時候,也看到了柳瑜飛的馬車壞在半道上。他自然是冷嘲熱諷幾句就直接走了,沒想到柳瑜飛的運氣竟然這麼好。

    柳瑜飛冷眼看了馮少爺幾眼,並未搭理他,但卻在心裏把馮少爺更恨上幾分。他看了看不遠處正在嚴厲搜查的兵卒,給身邊提着東西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那隨從得令,不着痕跡的靠近了馮少爺身邊提着箱籠的小廝幾步,手指動了動,沒有任何人發現異樣,除了不遠處正全神貫注盯着這裏的冉秋念。

    冉秋念一挑眉,沒想到竟然還能有“意外之喜”。

    “嘖,柳瑜飛這小子果然比我心狠手辣多了,一出手就是抄家滅門的狠招。”

    若是不出她的意料,柳瑜飛讓隨從往那馮少爺的箱籠裏丟的應該是些足以讓他被定罪的違禁之物。

    本朝律令,科舉舞弊可是大罪,雖然她與這個馮少爺沒什麼交情,但能出言嘲諷柳瑜飛這麼多次,冉秋念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讓柳瑜飛的算盤落空。

    “清溪,去幫我僱個人,讓他把那個小廝手裏的箱籠撞翻。要快。”

    事急從權,冉秋念也不打算想什麼複雜的招,能不能借機逃過一劫,就看那馮少爺的小廝夠不夠機靈了。

    等清溪重新回到馬車上,沒等看到後續,冉秋念就下令打道回府,沒有再關注接下去會發生的事。

    秋闈鄉試結束之後,要等半月才能放榜,縱然冉秋念已經從上輩子的記憶之中知道了結果,卻還是忍不住爲蕭殷緊張起來。

    到了放榜前一天,冉秋念怎麼都安不下心,早膳過後就去求了老夫人,想要到文廟去拜上一拜,想求支好籤。

    老夫人拗不過冉秋唸的纏功,只好答應了她,又讓蕭殷跟着一起過去,也好沾沾文曲星的福氣。

    臨近放榜,許多人都趕着去抱佛腳,文廟更是香火不斷,冉秋念他們到的時候,廟前的香客人山人海,跟年節趕頭香有的一拼。

    “一會兒下了馬車跟緊我,別亂跑,今日人這麼多,早知如此,就不該縱着你出來。”

    蕭殷有些皺眉,怕冉秋念被人羣衝散,下了馬車之後,就讓小廝在周圍開道,自己走在冉秋唸的身邊,時刻護着。

    冉秋念也有些乍舌,沒想過這裏會有這麼多人,自知理虧,也不反駁蕭殷的話,緊緊跟在他的身邊,有些艱難的走在通往廟宇的步道上。

    “這步道太窄,馬車過不來,不然就省了好多功夫。”

    冉秋念小心翼翼的走在蕭殷身邊,怕被人羣衝散,過了這短短數十米的步道之後就好了,前面的大路寬敞,就不會這樣擁擠了。

    一個小孩兒莽莽撞撞的從後面撞過來,開路的小廝沒注意,竟讓他直直的往冉秋唸的身上撞了過去。

    蕭殷眼疾手快的拽着冉秋念一拉,把人護在懷裏,小孩兒從冉秋念讓開的地方衝了過去,很快就在人羣中跑沒了影子。

    “怎麼開的路?”

    蕭殷皺眉斥了一句,將撲在自己懷中的冉秋念放開一些:“怎麼樣,念兒可有被衝撞到?”

    冉秋念雙手撐着蕭殷的手臂,從他懷中擡起頭來,面上還有些驚魂未定,聞言回過神來。

    看着蕭殷近在咫尺的面容,因爲距離的靠近而縈繞在鼻間的冷梅香氣隔絕了周圍的雜亂氣味,讓冉秋念一下子忘記了要說什麼。

    “念兒,可是被嚇到了?”

    蕭殷面露憂色的看了看冉秋念,伸手在冉秋念微紅的額頭上探了探,有些奇怪:“怎麼臉上這麼紅,是不是過了暑氣?不然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冉秋念這纔回過神來,不知爲何臉上有些發燙,她一下子從蕭殷的懷裏掙脫了出來,躲過蕭殷探向自己額頭的手,輕咳一聲,欲蓋彌彰的搖了搖手。

    “沒有的事,念兒只是一下子有些反應不及。這裏人太多了,念兒有些熱的喘不過氣,都走到這裏了,咱們還是快點過去吧。”

    冉秋念下意識地像往常一般,擡腳要向前面跑過去,被蕭殷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不是告誡過你別亂跑,人這麼多,被衝散了看你怎麼辦,跟緊我。”

    說罷,怕再有人突然衝撞冉秋念,蕭殷沒有再放開她的手,就這樣拉着人往前走着,冉秋念也有些出乎意料的沒有發出抗議,老老實實的被蕭殷牽着走完了這一路。

    “前面就是文昌殿,上完香就早些回去,晚了路不好走。”

    蕭殷在大殿前放開了冉秋唸的手,冉秋念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被蕭殷牽了一路的手腕,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好啊,那念兒先和清溪進去上香,大哥哥捐完香火錢,可要記得去那裏求支籤,我聽她們說文廟的解籤很厲害的。”

    冉秋念說完,拽了還愣在一邊的清溪,快步走進了一邊專爲女客準備的拜殿。

    背過身後,才一邊走着,一邊忍不住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都走過那段路了,怎麼還覺得有點兒喘不過氣,怎麼覺着比平日裏熱了許多?”

    聽到冉秋念嘴裏嘀咕的內容,清溪奇怪的看了眼天,又看了看臉上紅暈未退的冉秋念:“今日比前幾日涼爽了不少,小姐莫不是真的中了暑氣,回去可要多喝些消暑的蓮子湯。”

    冉秋念趕緊讓清溪回去多給自己準備幾碗。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進了大殿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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