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今日小姐並沒有喫過蘑菇啊……”清溪紅着眼睛哽咽着。

    她仔細想了想:“對了,小姐昨日午膳的時候倒是吃了蘑菇。可是…那些蘑菇都是特意篩查過的,絕對是無毒的,怎麼會?”

    常大夫搖搖頭:“若是昨日午膳喫的,那便不可能會讓小姐今日才毒發。”

    “我看小姐的脈象,應當是中了紅傘的毒,這毒入口之後,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毒發,人就會昏迷不醒。一定是今日吃了什麼,讓小姐中毒。”

    老夫人一聽,臉色頓時一變,她盡力按捺住心頭的焦躁:

    “常大夫,先不提念兒是如何中的毒,我只問你,這毒可有法子能解開?”

    常大夫一聽,卻是有些犯了難,他也沒有隱瞞,對老夫人直言道:

    “小姐中毒不深,尚且可解。只是,這蕈毒的解藥中有一味較爲特殊,乃是山林之中一種金斑蛇的蛇膽,不巧我手中已經沒有多餘的蛇膽。”

    老夫人當即發令:“那就派人去山林之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這金斑蛇找出來。”

    常大夫嘆了口氣,緩聲阻止:“金斑蛇不算稀罕,但這蛇只在入秋之後纔會出沒于山林,現在這個時節入山去尋,恐怕是如大海撈針,難見啊。”

    老夫人一聽,頓時急了,她看着常大夫連聲問:“那去城中藥鋪採買,尋遍整座城的藥鋪,重金求藥呢?”

    常大夫搖頭,目露不忍:“老夫人,若真是這樣就能得到金斑蛇的蛇膽,老夫也就不會有此一席話了。”

    清溪急得插言:“常大夫此言何意?您不是說這金斑蛇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難道我們下重金也買不來嗎?”

    老夫人顧不上責怪,用同樣急迫的眼神看着常大夫。

    常大夫:“金斑蛇不稀罕,但能解蕈毒的卻需得是新鮮的蛇膽,否則治標不治本,無法徹底解除毒性,小姐便是醒過來也會身體虛弱,心悸嗜睡,損耗極大。”

    這就陷入了一個死衚衕,老夫人身形有些不穩的向後退了兩步,銀杏趕緊上前攙扶着,目露憂色,若是小姐真出了什麼事,恐怕老夫人也會垮下來的。

    在一旁看着牀榻上昏睡中的冉秋念許久沒有說過話的秀姑,忽然上前一步,半跪在了老夫人的腳邊,目露堅定。

    “老夫人,請讓屬下進山去找那金斑蛇。”

    老夫人神色緩了緩,看着秀姑眼裏的堅毅之色,慢慢的恢復了一些鎮定。

    “好,你即刻帶着人進山去尋。銀杏,派人去城裏各大藥鋪散消息,誰有新鮮的金斑蛇膽,花再多的銀子也得給我買回來。”

    她有條不紊的指揮着衆人各自去尋藥,末了,纔對着常大夫囑咐道。

    “即便如此,也要拼力一試。我的念兒福大命大,絕不會被小小蕈毒打倒。常大夫,念兒這裏就要你多費心了,務必在蛇膽找到之前,保我的念兒能夠平安無事。”

    “老夫人放心,您與我有恩,我必會盡力救治小姐。只是,小姐現在這樣的情況,不喫不喝之下,恐難以撐過三日,蛇膽要儘快送來。”常大夫嘆了口氣,起身去爲冉秋念開藥。

    現在毒素剛剛入體,中毒之人還能夠吞嚥,常大夫要給冉秋念準備一下延緩毒性蔓延速度的藥。

    接下去的時間拖得越久,冉秋念便越難以接受外界喂下的湯藥,只能靠他用金針度穴,勉強續命。

    不用常大夫多說,老夫人也知道,時間拖得越久,給冉秋念身體造成的損害便會越嚴重,可此時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把爲冉秋念尋解藥的事兒安排好之後,老夫人便離開了屋子,到院子裏站着。她沉下臉來,面色嚴肅的把清溪叫到近前。

    “清溪,你是念兒身邊最得用的,她的衣食住行皆由你一手操辦,我問你,她今日午睡之前,都喫過些什麼?可有何異常之處?”

    清溪聞言,頓時面色一肅,咬着脣苦思冥想起來:“小姐今日和往常並無什麼不同,天太熱,也無甚胃口,除了早膳午膳,並沒有多喫過什麼東西……”

    “我與念兒每日喫的東西並無什麼不同,都是小廚房一起做了分盤送來的,既然我什麼事也沒有,定是念兒吃了什麼額外的東西。清溪,你好好想想,念兒今日除了平常的那些東西,還吃了什麼特別的?”

    老夫人的話一下子把範圍縮小。

    冉秋念平日裏並不貪嘴,又正是夏天,天氣熱得人胃口大減,就連往日裏那些小零嘴都喫的少了,是以清溪很快就把冉秋念額外喫過的東西找了出來。

    “特別的?奴婢想想……對了,奴婢想起來了,小姐午膳的時候嫌熱,小廚房就專門多做了一盅蓮子湯給小姐消暑,可是蓮子湯裏也用不着蘑菇啊?”

    無論如何,總算有了些許眉目,老夫人聞言,便直接開口讓人去查。

    “蓮子湯是誰做的,都經了什麼人的手?去查,把那做湯的廚娘帶來問話。”

    “還有念兒午膳喫的蓮子湯,去查查還有沒有剩下的,把熬湯的陶甕也一起帶過來,讓常大夫查一查。”老夫人感覺問題就出在這裏,沉着臉吩咐下人去辦。

    清溪雖然也很想去親自質問一番,究竟是不是那廚娘給冉秋念誤食了有毒的紅傘,卻到底放心不下屋子裏的人,留下貼身照顧起昏睡不醒的冉秋念。

    老夫人看着躺在牀榻上人事不知的冉秋念便覺得心疼,對那膽敢毒害冉秋唸的歹人更是恨之入骨,若要她發現是誰在背後暗害她的念兒,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都要那人付出代價。

    冉素素原本在給冉秋念下過毒之後,就該從山莊離開,免得事發後引火燒身。可她滿心恨意不甘心在結果出來之前就離開,便一直在小廚房等着,等一個讓她滿意的結果。

    “午膳的時候,小姐喝的那盅蓮子湯,是誰做的?”

    冉素素躲在一邊,看着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帶着人過來,意味不明的對在場所有的廚娘問起來。

    “是我是我,小姐的湯是我熬了足足一個時辰,親自送過去的,小姐可還喜歡?”

    那廚娘以爲是冉秋唸對蓮子湯極爲滿意,特意叫人過來送賞賜的,畢竟這樣的事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往日她只有眼紅的份兒,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輪到她的身上,頓時滿心歡喜的上前認領。

    “原來給小姐下毒的人就是你?來人,把她給我綁了,帶回去,還有她晌午用過的陶甕,一併端走。”

    那丫鬟的話讓廚娘直接被嚇得攤在了地上,卻很快就被前來綁人的僕婦一邊一個抓起來綁了個嚴實。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給小姐下的毒,我怎麼敢給小姐下毒?冤枉,冤枉啊!”

    廚娘掙扎叫喊的聲音漸漸遠去,冉素素在角落裏等着人都走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站了出來。

    冉秋念,我看你這回還能拿什麼翻身?想到冉秋念即將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冉素素忍不住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她趁着小廚房其他的廚娘還在討論那被帶走的人到底有沒有下毒,悄悄離開,趁着府裏進進出出派出人求藥的檔口,混出了避暑山莊。

    等到老夫人從那廚娘嘴裏問出另一個接手過蓮子湯熬製的人是誰之後,派去小廚房抓人的丫鬟僕婦,卻撲了個空。

    “老夫人,這熬煮蓮子湯的甕裏,確實有着蕈毒的殘留。”

    常大夫把陶甕放下,擦了擦手上的銀針,給了準確的答覆。

    “可恨讓那奸猾的僕婦逃了出去,去給我繼續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膽敢毒害念兒的賤人給我抓回來。”

    老夫人氣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本想把那個做蓮子湯的廚娘直接趕出莊子,卻顧及着事情還未水落石出,怕誤放了,便讓人把那廚娘關進柴房等候發落。

    臨近傍晚的時候,冉秋念出事的消息,消息靈通一些的人家基本都已經知道了。

    念着冉家在錦繡城的地位,那些想要賣人情的人家也都幫着開始四處收購新鮮的蛇膽,可惜這東西不在時節,就是花再多的銀子,也有價無市。

    老夫人又急又氣,晚膳也幾乎難以下嚥。天色漸晚,山裏已經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進山的人只好一無所獲的回來。

    面對着老夫人失望的眼神和牀榻上漸漸虛弱下去的冉秋念,秀姑面色有些難看,回稟過老夫人之後,她站起身就要繼續往外走。

    “這麼晚了,你又是要去哪裏?”

    老夫人疲憊的問了一句,卻聽秀姑的聲音悶悶的傳來:“進山,找金斑蛇。”

    “都這麼晚了,山裏還能看見些什麼?阿秀,你先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明日一早再去。”

    看出秀姑眼中的不甘,老夫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勸導起來。

    “我知道你心焦,見到念兒這樣,我也是夜不能寐。可我們不能亂了陣腳,念兒還等着我們來救她呢。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進山。”

    秀姑也知道這個時間進山,危險重重,更是什麼也看不見,去了也是徒勞無功。可她卻一刻不敢停,生怕耽擱的這一會兒,就來不及了。

    但秀姑也不忍心老夫人一邊要擔憂昏迷的冉秋念,還要掛念連夜進山的自己,只好暫且先回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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