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那人說的時辰還未過,若這事屬實,那可是大功一件,便是在此之前多等上一等,也是值得的。”

    郭大人心裏也有些沒底,但還是不願放棄這難得的一次機會。正當兩人低聲交談的時候,一羣行色匆匆的人從郭大人所在的攤子附近走了過去。

    “大人,你看,那羣人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屬下第一時間發現了那些人,他忽地變了臉色,指了指從他們附近走過的一行人,這道聲音,也把說話中的郭大人給吸引了過去。

    “那信上說的果然沒錯,我看就是那些人了,都準備好,這次定要把這些人全都一網打盡。”

    郭大人凝神看了看,這是一羣裝扮成戲班子的人,隊伍大多是由身強體壯的男人組成,隨行還帶着幾大車的木箱子,高高的堆在騾子拉着的板車上。

    “是,大人。”

    僞裝成普通百姓的巡防士兵全都悄悄抓住了自己藏在隱蔽之處的武器,只等着郭大人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將這些人全都抓起來。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這一行人果真是要往城外出去的,城門口負責盤查的士兵將人攔下來,便打算按照慣例去搜查一番箱子裏的物什。

    “放肆,我們班主可是與你們王上峯有過命交情的,進出城門從來沒人敢攔着,你這小兵好大的膽子!”

    這行人裏有個沉不住氣的頓時不高興了,對着那小兵就是一頓罵。

    “不得放肆。”領頭的班主見了,趕忙出聲把人攔下,轉而換上了一副笑模樣,對着那滿臉怒火的小兵耐着性子解釋道。

    “大人,我們都是京城草臺班子的,這不是前個剛接了附近鎮子上一位富戶的邀約,打算去給他家的老太君賀壽,這箱子裏都是些戲服道具,經不起磕碰,您行行好,給我們行個方便。”

    他們出行在外,爲的就是不露聲色,這些守城門的小兵雖然微不足道,但也沒有必要鬧將開來,平白惹來旁人的注意。

    “我認得他們,這馬班主的戲班子可是這附近遠近聞名的班子,一年倒有好幾次要去各地巡演,王上峯打過招呼的,可以直接放行。”

    攔下車駕的士兵明顯是個新來的,不知道規矩,很快就有另一個老兵油子走了過來,給他解釋起來。

    那小兵猶豫的點了點頭,讓開一步,準備放行,馬班主滿臉堆笑的對着那前來解圍老兵油子連連道謝,從懷裏掏出一早準備好的銀子,不露聲色的遞到了那人的手裏。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城門大開,馬班主帶着人緩緩往外走去。

    這城門口的一幕正正好好被一旁守株待兔的郭大人看在眼裏,他滿眼放光的盯着那老兵油子把馬班主賄賂的銀子收進懷裏,下一刻,他便帶着人一擁而上,將這些人全都給抓了起來。

    “大膽,放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襲擊守城軍,這是要造反不成?”

    那老兵油子面色大變,卻在看到郭大人從衆人身後拿着令牌出現的一瞬間,面如死灰,腦子裏只閃過一句話,那便是“這回完蛋了”。

    “來人,把這箱子給我掀開,公然賄賂守城軍,定然藏有貓膩,本官倒要看看,你這箱子裏究竟藏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郭大人一聲令下,就在老兵油子和馬班主上下灰敗的臉色下,箱子被一個個打開,被捆綁在大箱子裏面的,赫然便是那些撫孤驛站的可憐孩子。

    一時,滿京城譁然,城門口的所有百姓都看見了這些被士兵從箱子裏放出來的無辜孩子。

    “這些不是撫孤驛站的孩子們?那不是小六子嗎?之前在我這討過飯,後來聽說被送去撫孤驛站過安穩日子了,怎麼會被關在箱子裏?”

    有不少曾經施捨過這些小乞丐的百姓認出其中的幾個孩子的身份,一時之間更是驚疑不定,一片譁然。

    “郭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這些人怎麼會把孩子們關在箱子裏?”

    有膽子大的百姓認出郭大人的身份,揚聲問道。

    得益於這位郭大人平日裏滴水不露的圓滑姿態,在百姓心裏還算留下個好官的印象。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時,大家第一反應都是站在郭大人這邊,認定那些被抓之人是有罪的。

    “諸位放心,今日我既然抓住了這些該死的人販子,必然不是叫這件事情草草了結,本官會徹查下去,給城中百姓們一個交代。”

    郭大人趁此機會在百姓中間樹立起自己的威望,營造一個好名聲,等這件事情傳進了御史大人的耳朵裏,想必在皇上面前,他也能落下一個好名聲。

    想到這裏,郭大人更加得意,揮手讓人把包括那老兵油子在內的所有人都給帶了回去。

    冉秋念算着時辰,估摸着城門口那邊的事情應當是已經平定下來了,而祭禮也走到了尾聲,太后娘娘將衆人祈福過後的孔明燈在高臺上放飛。

    衆人看着慢慢升上天空的那一盞明黃色的孔明燈,心中都是鬆了一口氣,這祭禮總算是順順利利的禮成了。

    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冉秋念只聽到身邊有個姑娘驚呼一聲,指着那升到半空的孔明燈顫抖着喊了一句:“快,快看!”

    冉秋念應聲看去,就見原本按照預定般的慢慢向着天際飄去的孔明燈忽然在空中歪歪扭扭的晃動了一下,燈籠內的火星子竄了上來,將脆弱的燈體一下子燒了起來。

    就在高臺上方不遠處的地方,當着合宮上下所有人的面,這盞象徵着來年風調雨順、國運恆昌的祈福燈籠如一顆墜落的流星一般,直直的摔回了地上。

    太后娘娘受到驚嚇,眼看着那盞掉下來的燃燒着大火的孔明燈就要落到她的身上,一旁陪侍的安寧公主臉色大變,趕忙上前將太后娘娘拉到身後,兩人連連後退,總算是有驚無險的躲過了落下來的孔明燈。

    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誰也不敢說話,一時之間驚慌和猜疑的氣氛彌散在衆人之間,這祭禮最緊要的關頭功虧一簣,究竟代表着什麼?

    難不成是上天給出的警示?

    冉秋念臉色也有些不好,今年的這場上元節夜宴祭禮可是她和林菡珊幫着安寧公主一起,前前後後忙活了很久才佈置出來的。

    所有的關卡都反覆確認,生怕行差踏錯半步,給旁人落下口舌。

    可這被燒成灰燼,墜落下來的祈福燈籠,卻把所有的計劃全都打亂了。冉秋念忍不住去看高臺上安寧公主的臉色,她手裏攙扶着驚魂未定的太后,面沉如水的看着一地狼藉。

    “去查,天降異象,定然是出了什麼大事,讓欽天監推算意向形成的因由。儘快把這件事情上報陛下。”

    太后娘娘緩過神來,見衆人都驚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她感受到安寧公主攙扶着自己的一雙冰涼的手,來不及安慰安寧公主,太后便有條不紊的將後續的事情全都安排下去。

    末了,她纔對着下方惴惴不安的女眷們出聲安撫起來,可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孔明燈未曾昇天便燒落下來,還險些砸傷了太后娘娘,這可不是件小事。

    往年從未發生過這樣可怕的事情,又是出在這麼重要的祭禮上,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有些心思浮動。

    眼看着宴會辦不下去,可這個時候太后娘娘和安寧公主也只能盡力安撫住衆人,纔不至於使得宮宴草草結束,徒留人詬病。

    雖然接下去女眷們誰也沒有再提起剛纔發生的事情,但是宴飲氣氛到底回不到從前,好不容易大家一起熬到了宴會結束,各自離席出宮,不論是安寧公主還是那些赴宴之人,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冉秋念與祖母和舅婆一處,本想着在馬車上再細細談論今日祭禮上發生的事情,誰知三人還未走出宴廳大門,安寧公主的貼身侍女蓮心便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出聲叫住了冉秋念。

    “冉小姐請留步,公主請您移步後殿,有事相商。”

    “既然是公主有請,念兒便先去一趟吧,我與你舅婆先行一步,有什麼話,咱們回府再說。”

    祖母見狀,心裏知道安寧公主叫冉秋念過去,肯定是要商量這祭禮上的意外該如何善後,她心下嘆息,雖然也有些擔憂,卻到底更沉得住氣一些,出聲將冉秋念勸走。

    冉秋念點點頭,辭別祖母和舅婆之後,便在蓮心的帶領下,一路到了公主的大殿,而林菡珊也已經先到了一步。

    “念兒,你總算來了,我與公主正說到那盞燒燬的孔明燈,依你之見,這孔明燈被摔落在地,究竟是人爲還是天意?”

    林菡珊若有所指的問道,冉秋念走上前去,便看見被他們從高臺上拿回來的孔明燈殘骸。

    “這是那盞被燒壞的孔明燈?”

    冉秋念說着,便走得更近了一些,在公主的示意下,捻起一塊碎片,在兩指之間,細細摸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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