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冉秋念終於是問出了這句話來,莫九心中嘆了一口氣,她雖然心下不忍,卻忠於職守,有問必答,冉秋念既然想知道,她便沒有隱瞞不說的道理。

    “回小姐的話,少爺他官復原職,又受了護國公的爵位,聖上賜下了護國公府邸,少爺已經搬出了冉宅。這些日子,不少命婦都在張羅着,要請老夫人給少爺定親事了。”

    莫九將這被冉秋念逃避了許久的事實說了出來,讓她再也無所遁形,冉秋念神色微怔,當下就有些後悔起自己這一問了,她苦澀的說道:

    “殷哥的年歲也到了成家的時候,他這般優秀的人,定親事,也是應該的。”

    冉秋念側過頭去,避開了莫九的視線,將自己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下。

    “莫九,你可曾怪我辜負了殷哥?”

    良久,冉秋念才緩緩的輕聲問出了口。莫九曾是蕭殷身邊的下屬,對她與蕭殷之間的事兒自然是早就知道。

    “大小姐,莫九既然已經效忠於大小姐,便該事事以大小姐爲先。只要是大小姐想做的,莫九絕無異議。”

    莫九怔了一下,面色如常的說道,她現在的主子是冉秋念,不是蕭殷,縱然感激於蕭殷的栽培,有些惋惜這兩人之間的分離,但她向來性子執拗,認準了主子之後,便不會再被外物搖擺。

    “謝謝你,莫九,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冉秋念勾了勾脣角,想要擠出個笑來,卻以失敗告終,她終是沒有在轉頭看向莫九,只是擺擺手叫她先下去。

    莫九應聲離開,屋子裏便只剩下了冉秋念一人。

    冉秋念不可自已的又想起了莫九先前告知的關於蕭殷的消息,他已經搬出了冉宅,這並不出乎冉秋唸的意料。

    當日若非是因爲自己絆住了殷哥的腳步,只怕他早就在高中之後,便會離開冉宅獨自建府。

    至於那些命婦爲蕭殷張羅的親事,冉秋念看着虛空某處,用眼神勾勒出了蕭殷的輪廓,她這般出色的殷哥,又有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夠配得上呢?

    冉秋唸的心裏隱隱作痛,她自嘲一笑,無論是誰,都與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叩叩”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將冉秋念從思緒中喚回。

    “小姐,七王爺來了。”

    莫九的聲音從外面響起來,冉秋念微微側首,隨即才意識到,七王爺已經有許久沒有來藕香居看望自己了,也不知這些日子是在忙些什麼。

    但不得不說,這些日子冉秋念不用和七王爺見面,心裏還是鬆了口氣的。

    “我有些累了,若是七王爺無事……罷了,讓七王爺稍等片刻,我這就過去。”

    冉秋念本不想見七王爺,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自該履行未婚妻的職責,冉秋念便將到嘴邊的拒絕給嚥了回去。

    左右七王爺也來不了幾次,他是個體貼的性子,怕礙了冉秋唸的名聲,每次過來都只會在正堂略坐坐,說過幾句話便離開,從不會久留。

    等到冉秋唸到正堂的時候,便看見七王爺站在堂內,並沒有坐下,她有些意外,上前幾步,對着七王爺行禮問安。

    “不知七王爺來找念兒是有何要事?”

    冉秋念看七王爺的模樣,到像是剛從宮裏出來,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禁不住有些意外。

    “我是剛與皇兄商討完要事,匆匆過來和你說句話,很快便要離開,就不坐了。”

    七王爺看出冉秋念興致不高,又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不由得微微皺眉,關切的問道:“念兒近來可是有些身子欠安,可是下人們伺候的不夠周到?”

    “有勞王爺關心了,念兒在這兒住的很好,只是有些想念祖母,所以喫的便少了些。”

    冉秋念微微一怔,解釋了兩句。

    七王爺見狀便不再多說,他言歸正傳,面色嚴肅的對着冉秋念說道:

    “近來邊疆戰事又有興起的趨勢,朝廷局勢緊張,我也要時常進宮與皇兄商討,所以不能時常來看望你。若是念兒姑娘待的悶了,有什麼缺的,儘管吩咐下人去做。只是,近來如非必要,念兒姑娘還是不要離開藕香居爲好。”

    七王爺的臉色有些凝重,看來邊疆局勢確實有些緊張,連他這麼一個萬年不參與政事的閒散王爺都不得不被皇上委以重任,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七王爺放心,念兒在藕香居住的很好,也會保護好自己。只是,這戰事不是剛剛結束,怎麼短短時日,又亂了起來?”

    冉秋念忍不住追問了兩句。

    “若非那幫朝廷蛀蟲忙着結黨營私,構陷忠良,怎麼會惹出這麼多的麻煩?”

    七王爺怒其不爭的說道,更多的,他不便多說,只是叮囑了冉秋念幾句,讓她這些日子注意安全,又留下了一些人手在藕香居內保護冉秋念,便又匆匆離開。

    “莫九,去打聽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送走了七王爺,知道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七王爺都無暇顧及到藕香居這裏,冉秋念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擔憂。

    將莫九派出去打聽消息,冉秋念回到了屋內,面色沉靜。在這個關頭,戰事反覆,又要勞民傷財,只盼着這亂象快些過去。

    及至晚間,小桃把錢多的回信帶回,莫九卻還未回來。冉秋念打發了小桃下去歇息,自己則在屋內點了一盞油燈,就着光亮,讀起了這封回信。

    錢多已經把成衣鋪子轉手賣了出去,籌集的銀子全都砸進去購置糧食,可即便是糧食充足的南邊,現在的糧價也開始高漲。

    雖然普通百姓手裏都還有餘糧,這上漲的糧價,一時還未鬧出什麼大動靜,可隨着時間的推移,百姓手裏的糧食耗完,遲早會發現這不正常的高價糧食。

    錢多手裏那些銀子,便是全都砸進去,也只能籌集到七成糧食,這些糧食雖然足夠冉秋念把這糧鋪開起來,但是經不起消耗,等到糧食稀缺的時候,很快就會見底。

    “這些黑心的商人恐怕早就已經聞到了風聲,想要坐地起價,哄漲糧價,發一筆不義之財。”冉秋念氣的將手裏的信紙狠狠拍在桌子上。

    因着心緒不平,冉秋念絲毫睡意也無,她放下手上的信紙,披上披風,起身推開了窗子。

    此時已經夜深,冉秋念早早的把下人全都遣退了下去,院子裏除了巡夜的下人,並未有絲毫動靜。

    冉秋念手持燭臺,立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夜色。因着七王爺知道冉秋念喜歡梅花,便在她的屋子後邊,栽種了一大片梅林。

    此時正當季節,紅梅便開了滿樹,暗香撲鼻。聞到這清雅的梅花香氣,冉秋唸的心緒總算是平復了許多。

    她嘆了口氣,蹙起眉頭,一時之間千萬種思緒浮上心頭,讓她心亂如麻。

    冉秋念一手拿着燭臺,一手拉着肩頭的披風,臨窗而立。此時已是入春時節,雖然還是不見回暖,但京城這裏,已沒有前些日子的寒冷。

    饒是這樣,冉秋念穿的這樣單薄,在窗口站的久了,也難免手腳冰涼,有些受不住。

    冉秋念站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雙手被風吹得僵硬冰涼,便收起思緒,轉身打算離開窗子,誰知她手上一個不查,便沒能抓穩燭臺,帶着火星子的燭臺便從窗口落了下去。

    冉秋念心下一驚,慌忙俯身去看,披風也從肩頭滑落,她顧不上夜風吹在身上的冰冷,皺眉看着摔落在外間地面上的燭臺。

    殘存的火星子落在地上折落的乾枯梅枝上,便如星火燎原,很快就燃了起來。這可是冉秋念最喜歡的梅園,若是讓大火蔓延起來,只怕轉瞬之間就要燒個一乾二淨。

    冉秋念懊悔的呀了一聲,正準備喊人過來,就聽一道風聲略過耳邊,下一刻,便不知從何處出現的一股水花,嘩啦啦將地上燃燒起來的火星子給澆滅的一乾二淨。

    見狀,冉秋念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伴隨着那股刺鼻的焦味,一抹淡若未聞的冷梅香氣進入了冉秋唸的鼻間,她下意識的出聲喚道:

    “殷哥,是不是你來了?”

    冉秋唸的耳朵在這黑暗之中,變得尤爲敏銳,她分明在出聲之後的瞬間,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聲音,這聲音絕不是風聲所能造成的。

    她當即就篤定了蕭殷的存在,再一次出聲問道:“殷哥,是你對不對?”

    冉秋念等了片刻,卻再也不見有人迴應,她面上一陣黯然,咬了咬下脣,當日她說了那麼多狠心的話,定是把殷哥傷透了,如今他不願現身見自己一面,也是應該的。

    冉秋念也害怕自己見到蕭殷之後,會忍不住把真相說出,換得蕭殷的原諒,她垂眸不再說話,伸手扶上窗柩,正欲合上窗戶,卻在下一刻,看到了從梅林深處慢慢走出的蕭殷。

    她手上的動作頓住,愣愣的看着許久未見得蕭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蕭殷皺眉看着冉秋念身上單薄的衣服,那件披風已經落在地上,見狀,蕭殷便將自己的外袍取下,擡手罩在冉秋唸的身上。

    “你喚我何事?”蕭殷見冉秋念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副任他施爲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無奈的冷着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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