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在御花園發生的那一場見面好像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在這之後,便到了開宴的時候,衆人紛紛前去宴廳落座。

    冉秋念找到顧家二老所在的位置,說過幾句話之後,便在他們身後的席位上坐下。

    這一次國宴,受邀的大臣都可以攜帶家眷,放眼望去,偌大的宴廳內幾乎人人都帶了家眷,隻身一人的,反倒顯得矚目。

    冉秋唸的視線一下子就與蕭殷遙遙對上,因着蕭殷已經搬出了冉宅,家中也沒有什麼旁的親人,那代表着護國公府的席位空落落的,除了最前面的主位上坐着的蕭殷,他身後並未設下多餘的席位。

    許是冉秋唸的視線太過不加遮掩,蕭殷一下子便注意到了這股視線,正要轉頭看過去,發現了這一點的冉秋念卻立馬心虛的避開了視線,假裝低頭喝茶,不敢與蕭殷對視。

    可是等冉秋念放下茶盞,又一次忍不住擡頭向着蕭殷看去的時候,卻見他的視線始終沒有挪開,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

    冉秋念腦內一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好在這時皇上與皇后一同進了宴廳,衆人起身見禮,冉秋念也跟着起身行禮,也因此不必再糾結如何迴應蕭殷的注視。

    “衆愛卿平身,今日是爲祁燃國遠道而來的使團設接風宴,衆愛卿不必拘束。”

    皇上的聲音溫和的響起,衆人謝恩,各自坐會席位上,絲竹響起,接着便有舞姬上前表演助興。

    一曲之後,便見祁燃國的使臣中走出一人,對着皇上行了一禮,揚聲說道:“傲然國的歌舞雖好,卻到底是有些過於清淡,爲表兩國友好,使團也準備了一支舞,想要獻上以作助興之用。”

    冉秋念聽到這裏,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她心道,來了,這應當就是由祁燃國那位賽西公主獻舞並正式現身於人前的時機了。

    這使臣的提議並未遭到拒絕,皇上欣然應允,緊接着,絲竹之聲變換,身着祁燃國舞姬裝扮的姑娘們跳了起來。

    這舞果然是與傲然國一向飄逸清淡的風格不同,透露着祁燃國女子特有的風情和大膽,伴隨着輕快旖旎的樂曲,身着紗衣面帶白紗的舞姬翩翩起舞,倒也不失爲一道風景。

    冉秋念因爲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根本就沒有與其他人一般,沉浸在這與衆不同的新鮮歌舞之中,反倒是眯着眼睛在那些舞姬之中尋找着屬於賽西公主的身影。

    那立於最中間被簇擁着的高挑女子,便是冉秋念所要找尋之人。

    不得不說,賽西公主被譽爲祁燃國第一美人是名副其實的,即便這些身姿窈窕的舞姬全都身着差不多的服飾,帶着一模一樣的白色面紗,可是最中間的領舞之人卻最是惹眼。

    即便看不見容貌,那份出衆的氣質和身段,也絕不會讓人將她與周圍的平庸之輩所混淆。

    一曲快要結束,不知從何處吹來的一陣香風,將舞姬們的衣裙輕輕吹起,飄逸輕靈的紗衣層層盪漾開來,而那最中間旋身回首的女子面紗卻在無意之間飄落在底,露出了一張美人面來。

    冉秋念幾乎能夠聽到,在那女子的面紗掉落之後,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宴廳一下子便安靜了一瞬,這半遮半掩帶來的驚豔確實要比從一開始就暴露於人前更能給人衝擊。

    冉秋念不得不承認,這個賽西公主很善於利用自己的美貌將利益最大化。而那“無意中”掉落了面紗的美人半點兒也沒有因此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而是泰然自若地完成了最後的收尾。

    一舞畢,除了那面紗掉落的女子,其餘的舞姬行禮之後,便無聲無息的退下,宴廳正中便只剩下了那容色驚人的女子。

    “祁燃國的舞果真不俗,賞。”

    饒是皇上也並非是耽於美色之人,卻還是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豔,他見那領舞之人依然留在殿內,以爲是要討賞,便揮手賜下賞賜。

    誰知那獻舞之人卻輕輕一笑,上前行了一個禮,並不答話。

    不用賽西公主開口,自有那一開始便提議獻舞的使臣走出,哈哈一笑,開口解釋道:“皇上恐怕誤會了,這獻舞之人乃是我祁燃國第一美人賽西公主。公主善舞,聽聞傲然國士族之間舞樂之風盛行,便想要藉此機會與傲然國的舞樂切磋一番。”

    那使臣點出了賽西公主的身份之後,周圍的那些視線便頓時更加熱烈了幾分,而賽西公主也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了:

    “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已經說了要賞賜賽西,賽西斗膽,想要請皇上應允。早聽聞貴國有雙姝,賽西一直心嚮往之,今日不妨就以舞會友,也好彰顯兩國友好之心。”

    賽西公主的聲音也如同她的美貌一般,帶着幾分惑人心神的味道。聽了她的這番懇求,皇上似乎有些意外,他直覺有些不妥,卻還是問了一句:

    “不知賽西公主想要與之比試的人是誰?”

    “我們賽西公主貴爲公主,能夠有資格與她比試的自然也得是貴國的士族貴女,聽聞安寧公主才色雙全,不如就請貴國公主與我祁燃公主以舞會友,切磋一番,傳出去,也不失爲一樁美談。”

    那個祁燃國使臣大咧咧的開口說道。

    聞言,衆人皆是皺眉,雖然說祁燃國民風開放,對女子沒有那麼多的約束,可這裏是傲然國,一國公主在宴席上公然獻舞,傳出去到底還是有些不妥。

    方纔,他們不知獻舞之人乃是祁燃國公主,後面又沉浸在了這位賽西公主驚人的美貌之中,倒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會兒祁燃國使臣口口聲聲要求他們的公主也當衆獻舞,這些向來保守的大臣自然有些不願意了。

    就連皇上也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他與安寧公主關係親厚,自然捨不得讓她當衆獻舞,即便是與祁燃國公主“以舞會友”,可到底還是拋頭露面,難登大雅之堂。

    熟料,皇上這邊剛剛透露了一些不願意的跡象,下方祁燃國使團的人便變了臉色,紛紛說道:“我們公主都已經獻舞了,你們傲然國這般縮手縮腳,有失大國氣度,莫不是怕輸給了祁燃國,面上掛不住?”

    “就是,我們公主能跳舞,你們的公主如何跳不得了?難不成是瞧不起祁燃國,沒有建立邦交的誠意?”

    這些人三言兩語就挑起了兩國爭端,席面上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持起來,看樣子這些人今日是非要逼着安寧公主獻舞纔可以息事寧人。

    皇上原本還覺得那賽西公主容色殊麗,是個難得的美人,心生好感,這會兒看她公然爲難安寧公主,心裏立刻便有些不喜。

    可即便他心中萬分不願意讓安寧公主在這種場合獻舞,可是祁燃國使臣步步緊逼,那些主和的大臣也開始倒戈相幫,勸說皇上允許安寧公主獻舞,皇上的心情便有些不美妙了。

    冉秋念看出皇上的不悅和爲難,也知道今日與賽西公主這一場比試是逃不掉的,可這祁燃國衆人擺明了是有備而來,安寧公主怎麼可能會討得了好?

    她清楚,安寧公主打小便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舞刀弄槍倒是嫺熟,這歌舞之道,只怕是半分也不會,就算是應了這賽西公主的比試,一會兒也定是會當衆丟臉的。

    “這祁燃國的使臣好生無禮,以公主之尊,怎能做這樣自降身份的事兒?這賽西公主捨得下臉面,安寧公主卻犯不着也跟着自降身份。”

    武威將軍府的席位就設在顧家旁邊,所以冉秋念一側首就聽見了武小姐憤憤不平的聲音。她深有同感,可是卻也清楚,賽西公主獻舞在前,今日她們之中必須有人上前堵了這個缺口,才能夠將祁燃國使臣安撫下來。

    不是安寧公主,也必然是宗室貴族出身的貴女。

    冉秋念記得,上輩子原本也該是皇上爲了保全安寧公主,打算隨意指派另一名身份不低的貴女頂替上去,可是符合要求的那幾家莫不是重臣貴戚,各個推脫打太極,誰也不願意讓自家女兒做這娛人的事。

    最後還是安寧公主挺身而出,主動應下了賽西公主的比試。

    結果自然是輸給了精通舞技的賽西公主,不僅助長了賽西公主的名聲,還令安寧公主聲譽受損,在世家貴女之間淪爲笑柄,生生將婚事耽擱了下來。

    而皇上也因爲這一場風波,與那幾家藉故推託的重臣貴戚生出了嫌隙,讓祁燃國的探子鑽了空子。

    想到這裏,冉秋念皺了皺眉頭,這一次,無論是出於對安寧公主的友情,還是避免後來的禍端,這一場比試,只能贏不能輸,而比試之人,也不該再是安寧公主。

    “怎麼,難不成傲然國的人都是些膽小之輩,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比試,傲然國泱泱大國,難道會怕了我一個小小女子?”

    賽西公主勾脣笑了笑,一雙美目流轉之間,將周圍的大臣一一看去,那些心智不堅的,早已經被賽西公主勾去了魂魄,全然不顧身在何處。

    眼看着無人應聲,安寧公主面上已經露出了氣憤之色,皇上見祁燃國人如此狂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還是安撫的看了看有些沉不住氣的安寧公主,將視線投到了侯府公府的女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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