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鎧有些高大的身影在門口,擋住了後頭想要衝進來的人,多的都是一些看客,讓夢琦一個一個的勸了回去,剩下的一些就是來看熱鬧的美人。
桓鎧覺得闊噪,回頭瞪了一眼,人羣就匆匆散去。
“不如這樣,明日四公子再來聽曲,夢楠定把今天這一曲給您彈的完完整整,您看如何?”
夢楠站着身子,身上藍色的紗裙若隱若現,露出了雪白的頸部線條和肩部的輪廓,臉上帶着一抹笑容,溫柔又迷人。
四公子看了她一眼,對於美人他還是格外的體諒,不由得開口說了一句,“夢楠姑娘穿的太少了,難不成這望月樓中是沒有料子了?”
夢楠嘴角的笑容僵硬片刻,她身上的衣服不露,只是一層一層的紗疊加在一塊,走路時纔會晃動着裙襬,有一種飄飄欲仙的味道。
“這是花魁的衣裳,望月樓中自然是有料子,我平日都是在房中,冷不到哪裏去的。”
四公子挑了下眉不在說話,他看着門口依然淡定的桓鎧,懶散的靠着門框。
四公子感覺桓鎧並不像傳言中所謂的,對眼前這個美人有多好,多麼完美。畢竟一個男人如果對這個女人有意思,也不應該把她留在這個樓中,帶回府中才是最好的。
他不相信將軍府,連個女人都養不起,再說了桓鎧對夢楠的態度,也沒有抱着一個在乎的感覺。
四公子一時有些看不透,但此刻也已經無心逗留,無論門口的男子有沒有存這份心思,對面的這位美人,心思可是昭然若揭。
四公子喝完手中那杯酒,看了一眼對面的少年,從懷中掏出銀子放在桌上,然後站起身子離去,門口路過桓鎧身邊的時停頓了一下,開口問:“聽說郡主出事了,真是難爲了將軍,這個時候還要過來看夢楠姑娘。”
桓鎧猛然身子僵硬,眼神暗了下去,他回過頭,四公子已經順着樓梯正在往下走了,終於能回想起來,剛剛爲什麼聽到四公子在裏頭,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桓鎧想到,這位是公子是位才人,大部分的時間喜歡和城中的才子們一起遊玩,沒事就寫詩畫畫,博古辛很喜歡這位四公子畫出來的山水畫,郡主府中收藏了許多幅。
他眉頭皺的越來越深,不知道是想起了些什麼,心中罵了一句,“遲早有一天,我找到機會把那些畫都給燒了。”
夢楠靠近了幾步,桓鎧就一直盯着臺階的方向,呆在了原地,時不時呢喃上幾句,夢楠也聽不真切,又站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叫道:“將軍?”
桓鎧擡頭,迎面對上他含笑的眉眼,他敷衍點了下頭,走進房中坐在窗沿上問:“最近國都中有什麼動靜?”
夢楠叫外頭的人把屋中的酒壺撤走,從新上了一壺好酒,她坐在桌沿邊上,問道:“將軍問的是哪夥人?”
“問的自然不會是太子,”桓鎧沒有接那杯酒,坐在窗樓上,可以俯望着外頭的夜色,他望着人羣中穿梭的粉色身影,道:“這次郡主出事,博航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夢楠把酒杯往前推了推,坐的端正眉眼含笑應道:“郡主出事的當晚,我們的線人看見六皇子,派手下的兩名親兵偷偷的出了府,花了大半個時辰就買了兩個芋頭回去。”
桓鎧拿起夢楠推過來的那杯酒,仰起頭幹了,回頭叫夢楠繼續。
“就買了兩個芋頭,”夢楠道:“之後都沒有出府,只是偶爾府中的管家會出門買一次布料。”
“買哪一家的布料?”桓鎧皺着眉頭問。
“北街那家軒坊,主做的都是絲綢,有些異域風,昨日還見那位老管家,去那裏訂了二十匹,銀子一次性結清。”
桓鎧用指尖摸着窗簾,摩擦着上頭的絲綢布料,在記憶中找到了夢楠所說的那一家軒坊,他又幹了杯酒,說道:“在我的印象中,那家的布料不便宜,一次性訂二十匹,有沒有查過他付賬的銀子是從何而來。”
“查過一些,”夢楠說:“但最後的線索,依然是停在那家店,六皇子在外頭也經營了一些小生意,聽說北街有幾家菜檔都是他開的,買芋頭的那家店,就是六皇子名下的。”
桓鎧把酒杯拿在手中把玩,看見最後方有斜着的花紋,一時間感覺有趣,“仔細查查,他何來的那麼多積蓄,我記得前段時間,帝王因他與左相家的公子鬧彆扭的事情,罰了兩月的禁閉,沒任何的賞賜,他何來的錢買這二十匹的料子。”
夢楠應了一聲,道:“將軍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查探了。”
夢楠嘴角一直帶着笑,房門輕叩,門外的小二端着點心走了進來,空氣中飄着一股淡淡的梨花味,很清淡,吊足了胃口。
桓鎧回首去望,只見小二輕輕的關上了門,生怕打擾了裏頭,夢楠把眼前的點心往他這推了一把,桓鎧搖了把頭,拒絕了。
“這東西太甜,我這時不該喫甜的。”桓鎧望向窗外,半晌之後望着月色說:“要是有苦的就好,越苦越好。”
夢楠愣了片刻,拿起塊點心咬了一口,詢問道:“將軍不陪郡主?”
桓鎧沉默了,垂下頭說:“她身子沒事,我也無須多留。”
“受到如此危險的事,想必羣主此時也不太舒服,將軍拋下她匆匆來我這兒,讓他人知道,又該誤會了。”
桓鎧回首,夢楠帶着笑意的雙眸閃着光,他格外平靜,指尖摩擦着窗沿上的花紋,眼神微微眯起,輕笑了一聲問道:“我拋下她來你這兒,不是正合你意?”
夢楠放下手中的半塊點心,“將軍何出此言。”
“這國都中的傳聞,不都是從你這傳出去的?”
桓鎧嘴角勾着笑,眼神卻格外冰冷,一字一句帶着上調的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卻讓夢楠起了冷顫。
“本將軍不太想與你計較,你也不必拐着彎向我試探。”
桓鎧道:“這世上有人能夠讓我讓着她,也就足夠了,做好你該做的事,別暴露身份,也別惹麻煩,不然別怪我到時候翻臉不認人。”
夢楠拿着酒杯的手僵硬在半空,嘴角勾着的笑容緩緩消失,她望着窗檐上的那個身影,只見他微微的眯起眼睛,長髮落於肩頭,冷笑着:“畢竟呀,我這人情緒多變,你該懂的。”
房間中傳來一聲嘆息,酒杯與酒壺碰撞的聲音清脆。
“將軍放心,夢楠明白。”
“明白就好,”桓鎧又幹了杯酒,隨着輕釦窗口的響聲,他的語調悠揚:“我喜歡乖巧懂事的,這樣,你才能留的久一些。”
——
血色的長衫,勾勒出少年有些冷傲的面孔,外頭的黑色披風被風揚起了角,腰間的赤色玉佩格外顯眼,黑色的發冠把長髮高高紮起。
他匆匆走過,在轉角處留下抹影子,讓剛剛走入廊中的大臣們停住了腳步。
“剛剛那個身影是啓南王?”
“丞相看的沒錯,確實是他。”
“今日未見他上朝?”
身後走過來的尚書摸了摸鬍子,笑道:“啓南王昨日進了國都,急忙忙的就接手了郡主與公主的事情,聽說小公主今早才醒過來,這時候才進宮也屬正常。”
侍中往前走了兩步,有些疑惑的開口:“帝不是早就免了他的請安?”
“是啊!”尚書附和道:“舉國上下也就只有啓南王有這待遇,連太子每日也得向帝與貴妃請安。”
琥珀從幾人身後走過,聽見這一番話停住腳步,回頭望過去,“退朝已經許久,幾位大人未出宮,反而相聚在此,有何要事?”
尚書還穿着朝服,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聲音,笑了兩聲,說道:“碰巧在此處瞧見啓南王,就和幾位大人隨意聊了幾句,還請將軍不要誤會。”
“嗯,”琥珀輕咳了一聲,“我自然不會誤會什麼,但還請幾位大人不要在此處談論,讓有心人聽見,勢必又要起點波瀾。”
李侍中彎下身,向琥珀鞠了半邊的身子,琥珀還了個禮節,還對着侍中點了下頭。
雖說有帝王的恩賜,啓南王與名下的兩位將軍,無需向任何人行禮,但在宮中,琥珀還是像往常一般,該有的禮節做得十分到位。
他握着腰身的佩劍,仗着身高的優勢,淡淡的撇了劉尚書一眼。
劉尚書心中咯登了一下,聽見前方的人傳來話語聲,“王爺剛回來,此番一起回來的還有燕國太子,本將軍不希望在宮中巡邏的時間段,聽見有人在議論啓南王的是非,讓別國人看了熱鬧。”
劉尚書面色尷尬,畢竟讓小輩教訓了一番,雖說琥珀說的比較委婉,但也讓讓周圍的同僚們看了個熱鬧。
琥珀落下一番話,便也不再停留,轉身走出了巷道。
劉尚書望着遠走的背影,嘆了口氣,輕言道:“果然人人都說啓南王說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