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朋友。”
他這樣迴應，那般認真的樣子讓墨禾有些失神。
“注意安全。”墨禾目送他背影遠去，這是第二次見到他，竟然會爲他的安全有些憂心。
在天之盡頭，遼闊的海岸邊，巨大的礁石上出現一抹青色身影。墨禾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個孤單的老人，容顏老去，眼神依舊是如此熱烈年輕。他曾告訴過墨禾，他在等待着他的愛人。每當想起愛人的時候，他就來海邊。墨禾曾問過誰是他的愛人，他們爲什麼分別，她什麼時候回來？老人只是淡淡地笑着，全然地沉浸在回憶裏。後來，墨禾再也沒問過，只是被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吸引，陪他看天看海。
墨禾走到他身邊坐下，陪他看着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鷗俯衝飛下又飛起，海浪聲、鳥鳴聲如此舒緩，讓人心生寧靜。
大約過了很久，久到墨禾以爲他已經離開。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要回來了。”
“您終於等到她了。”
“太久不見了，我已經忘記了她的樣子。”
看樣子他們分別很久了，人類的壽命短暫，老人家的愛人，想必也是韶華不再。墨禾安慰他：“有情人心有靈犀，您一定可以認出她的。”
老人的眼神很清澈，似乎在透過墨禾看着心中的愛人，說：“但願吧。”
在老人的臥室裏，有無數本畫冊，畫冊裏的畫都有一個女人，只是那個女人的臉，每一張都不一樣。隨着時間的流逝，老人的記憶缺失了太多，無數次夢醒他都責怪自己，怎麼能忘記她的臉。每每想到她，就來海邊坐着，她的故鄉是大海，或許某一天，她就從大海里走出來，走到他身邊。
“今天是來捕魚的？”
墨禾應着：“哎，過會兒打一筐回去喫。”
“我可能要很久不來這裏了，這個給你，”說着老人在墨禾掌心放了一塊紅色晶石，“麻煩你陪我這麼久，過會兒天要黑了，去買點喫的吧。”
“嗯，”墨禾將晶石收好，“您有事情要忙？”
老人神情中滿是無奈：“一件棘手的事情。”
墨禾嘴角彎起：“您一定可以處理好的。”
“真是懂事的丫頭。”
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墨禾不會想到，下次再見到老人，會是在那樣的場景下。
喬莫生回到宿舍，薄雲整個人陷在乳白色的真皮沙發裏，喝着紅酒，樣子好不自在。喬莫生嘆了口氣，直直往臥房走去。
“喬莫生，你剛纔去哪兒了啊？”薄雲慵懶的聲音響起，說着還點了只煙。
喬莫生快步奪下他手中的煙，扔掉了。
“別走啊，趁我今天還能客客氣氣和你說話，過幾天審訊令下來我可就沒這麼耐心了。”薄雲的話語中帶了絲威脅的意味。喬莫生將臥室門一摔，聲音透過門縫頓時小了很多，但薄雲聽得真切，喬莫生說的是“無可奉告”。
“喲，一個個脾氣大的，不把我放在眼裏，到時候出了事可別來求我。”薄雲換個姿勢躺好，女嬰失蹤一事，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的舍友，喬莫生，可偏偏又查不出證據。他和喬莫生曾經也是好兄弟，在玉色滅族一事產生分歧，而後漸行漸遠，如今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了。說起喬莫生和薄雲，誰能想到兩人在預備院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呢？
薄雲走到喬莫生臥室門口，大力踹門，大喊：“你把門打開，我有話和你說。”
喬莫生將被子拉過頭頂，繼續睡覺。
“好，不想和我說話，沒關係，過幾天咱還有機會說。但喬莫生，你不該關心下你的生死搭檔嗎？我可聽說李心這次修煉失敗，靈力外泄，你不去看看嗎？”
喬莫生猛然從牀上坐起，李心又靈力外泄了？怎麼他一點消息都沒得到。他起身下牀，拉開門，正對上了薄雲戲謔的眼睛。
“謝謝。”喬莫生雲淡風輕地說。
“哦，不客氣。”薄雲早已經習慣了喬莫生的疏離，打量了一下並沒發現異樣，側身讓路。就在此刻，薄雲的腕錶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薄雲看着腕錶顯示盤上紅點一跳一跳，心頓時亂了，一把拉住喬莫生：“楊曉敏出事了。”
喬莫生會意，說：“我和你一起。”
在密林中心，楊曉敏被食人樹巨大的藤蔓纏着，越是掙扎，藤蔓越緊，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了。剛纔誤食了一種紫色的果子，一時間她法力全失去，毫無抵抗的餘地。薄雲趕到的時候，楊曉敏的臉色幾乎成了絳紫色，身上的每一處血管叫囂着將要爆裂。
“楊曉敏。”薄雲大吼一聲，想要近身，被食人樹的一個藤蔓捲住了腳腕。薄雲拔劍，將藤蔓砍斷，食人樹被徹底激怒了，瘋狂地搖晃樹身，周圍本來沉睡的樹木被喚醒了，越來越密集的藤蔓向二人襲來，天瞬時暗了下來。
“火燒山野。”薄雲正欲實施火系法術，被髮狂地藤蔓打斷，一顆火星落在的地上，消失不見了。
“該死。”薄雲的劍越揮舞越快，藤蔓越多，發動攻擊的頻率也越快，不消片刻，身上已經出現細密的傷口。
喬莫生見食人樹的攻擊都集中在薄雲身上，想到墨禾曾在水中施展出一種可以避水的空間法術，試着在指尖凝聚法力構建結界。
薄雲被喬莫生構建的法力結界保護起，任藤蔓如何發狂地敲擊結界，卻不能傷到薄雲分毫。食人樹似乎發現了始作俑者是喬莫生，將火力轉移到他身上。喬莫生分念在自己四周構建起法術結界，薄弱的結界很快凝起又被藤蔓擊碎，約莫千斤重的粗大枝條結結實實打在喬莫生身上。
薄雲有那麼一瞬的猶豫，是否要施以援手。喬莫生大喊：“先救人。”薄雲趁食人樹分神的空隙救下了楊曉敏，看着她嘴角不斷地溢血，薄雲手哆嗦地靠近她的鼻子，探了一下呼吸。
還有微弱的呼吸。
喬莫生無法阻擋食人樹的攻擊，給出指令：“先撤。”
待薄雲抱着楊曉敏跑到安全地帶的時候，喬莫生耗盡靈力使出火雷之擊，數道雷電之後，火苗沿着藤蔓飛速蔓延，食人樹的藤蔓快速地退回到樹本體內，片刻後這片區域的樹像是睡着了般，密林恢復了平靜。
喬莫生拄着劍，艱難地走到薄雲身邊，問：“她怎麼樣？”
薄雲沒有停下給她輸送靈力的動作，皺眉：“不太好。”
楊曉敏的臉色已經慘白，眼睛緊閉，喬莫生竟然從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靈力的氣息，說：“我們快把她送到聖靈堂吧。”
聖靈堂的護士將楊曉敏送進了重症監護室，那裏有着最前沿的醫療設備和豐沛的靈力供應裝置。薄雲在走廊焦急地走來走去。喬莫生隨着護士簡單處理了下傷口，開始閉眼調息。
李心聽到了消息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喬莫生面色很糟糕。
“莫生，發生什麼事了？”
喬莫生從調息狀態中回來，說：“楊曉敏在迷霧密林遭遇了食人樹的襲擊。”
李心有些意外，大法官將所有靈體的靈力都抽乾了，讓它們陷入沉睡狀態，無法害人。特別是迷霧密林，密林是重要的名貴藥草種植地，定期按理說絕不應該出現靈體甦醒的狀況。
“食人樹？食人樹怎麼會襲擊人呢？它們都沉睡了纔對啊。”
“嗯，我也覺得很蹊蹺，一切還得等楊曉敏醒來才知道。”
李心坐到了喬莫生的身邊，說：“我也一起等。”
“靈力外泄的事情，怎麼樣了？”
得到喬莫生的關心，李心心中如同吃了蜜糖般甜蜜，搖搖頭，讓他別擔心。
在把走廊踏穿之前，薄雲終於冷靜了下來，只見喬莫生和李心兩人在椅子上調息。他們二人可真是般配呢。薄雲想到了楊曉敏，心中一揪。
方纔發生的場景一幕幕重現在眼前，薄雲沒想到，喬莫生的法力已強大如斯。喬莫生不過六級修爲，比自己高一級而已，但對法術的靈活性和對戰鬥的反應性遠遠高於自己。沒了強大的護衛隊作爲支撐，自己什麼也做不了。想到這裏，薄雲對自己的厭惡嫌棄感更深了。
他走到喬莫生面前，說：“你的確很強。”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從前的薄雲不願意承認喬莫生比他強，如果聽到別人如此說，他會憤怒地上去質疑，會找機會和喬莫生打架證明自己。可現在，他落敗了。
喬莫生嗯了一聲。
喬莫生淡然的態度激怒了薄雲，或許更準確的說，他在和自己生氣。
“你不要以爲你這樣做，過幾天的審訊我會對你手下留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