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此刻已經擁有了“合法”的身份,墨禾依然感到心慌,後背發涼。
哎,速戰速決吧,只要能確定他現在是安全的便好。
墨禾在大門口附近轉悠了兩圈,鎖定了目標人物,她攔下一名剛從預備院大門走出的男生,問道:“打擾一下,你們的喬教官下課了嗎?”
男生停了下來,搖頭:“你是說喬莫生嗎?他不是我的授課老師,不清楚。”
墨禾有些失望,男生又插了一句:“聽說他被停職了,好像還沒復職吧?你要找他,來預備院可是來錯了。”
“謝謝您。”
墨禾道謝後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那看來喬莫生沒有回到預備院吶,他既不在福利院,也沒有主動找她,是不是因爲私入祕境還在被扣押?他會不會被審問?他能不能順利過關?會不會牽扯到自己?還有無名草究竟是什麼?
“啊。”墨禾一時沒留神,與一名黑衣男士迎面撞上,她揉着發痛的右肩,擡頭瞪向來人。
黑衣男子淡淡說:“對不起。”
墨禾定睛一看,眼前的男士膚色極白,甚至可以用蒼白來形容,幾乎無血色生機的面容薄脣緊抿,雙眼好似鷹眼般敏銳,定定地看着她。
原本還有些生氣來着,發現撞她的人是個弱不禁風的“病號”後,墨禾完全不生氣了,甚至還有些愧疚。
墨禾關切地問:“沒事沒事,您也沒事吧?”
男子上下打量墨禾。說:“嗯。這位小姐,您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是什麼老套的搭訕方式嗎?墨禾無奈,正想調侃他幾句,後知後覺想到,她現在離預備院只有幾百米,警備實力相當強,這個時候被人說眼熟可不是好事。雖然她自認爲最新沒做什麼暴露身份的事,但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速速脫身才對。
墨禾擡頭將碎髮挽在耳後,乾笑兩聲說:“我不認識您,您恐怕是認錯人了。啊,我和朋友約了時間,要遲到了,先走了。”言畢便自信地向前走去。
黑衣男子一把抓住墨禾的手腕,她想要掙脫卻不能抽離分毫。
沒想到這個人看起來羸弱,實際卻是個練家子。
墨禾不願引人注意,壓低聲音問:“你幹什麼?放開我。”
黑衣男子不爲所動,更近距離地審視墨禾。她被這突入其來的壓迫感弄慌了,高聲道:“你再不放開我報警了。”
黑衣男子笑了,空着的手朝胸前一塊屏幕點擊,他的身份頭銜等信息在屏幕上顯示——護衛隊總隊長,薄雲。
“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你涉嫌在公共場合濫用法術以致引起騷動,我有權對你進行審訊。”
難道是兔子松林!糟糕!也不是件大事啊,這也能被盯上?護衛隊隊長可是個大官,被他抓到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墨禾此刻像一隻待宰的羔羊,眼看着刀要落下,無法逃離。
薄雲從容地在屏幕上點擊操作,接下來是掃描她的個人信息,匹配上後即可出具電子審訊許可單。
令他意外的是,他掃描了兩次,犯罪系統中都是顯示未找到匹配記錄。
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楊曉敏挽着李心出現了,她說:“薄雲,放開她,你抓錯人了。”
薄雲沒有放手,冷笑一聲:“哼,我抓什麼人,與你無關。”
“墨禾小姐是婭歌的朋友。我猜你是說兔子松林裏靈力異常的事吧。婭歌都和我說了,那天是婭歌與她開玩笑,事後婭歌已經在公安系統中主動投案,並且已經繳納過三倍罰款了。你剛纔在系統中並沒找到她的信息,不是嗎?”
沒有異常記錄,那麼他審訊墨禾師出無名,一旦被投訴了可是要背處分。在短暫的接觸中,薄雲並沒察覺到墨禾有任何異於常人之處,她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那他也沒必要在她身上多費功夫。
他一鬆手,墨禾撤回右手,退後一步按摩手腕。
墨禾發現,楊曉敏和薄雲之間有獨特的場,二人僅僅是眼神對視就已經傳遞了無數信息。
難道說薄雲纔是祝福泥偶沒亮的原因?墨禾眼神在二人身上輪轉,一邊是虛弱冷峻的軍官,一邊是眉目含情的新婦,一定有故事。
李心適時發話:“墨禾,我有點渴了,陪我去喝茶吧。”
“呃……好。”墨禾並不喜歡和李心獨處,爲了早些遠離薄雲這個危險源還是應了下來。
薄雲背對着她,聲音冰冷而機械:“沒有。”
楊曉敏輕笑,她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這分嘲諷,不知道是給他還是給自己。
如果不是剛纔替墨禾解圍,此刻她已經將禮物拜託給李心轉交了,但偏偏讓她遇到了剛纔那一幕……
楊曉敏說:“你沒有,可我有。”
薄雲重重地咳了兩聲,楊曉敏繞到他面前,只見他面色蒼白,問:“你現在體質怎麼這樣差?傷好一些了嗎?”
“死不了。”
薄雲的事,楊曉敏聽李心說了,他這段時間不要命地連軸轉工作,受傷了不接受醫治,一米八的個子瘦到了一百二十斤,走起路來腳步虛浮,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他颳倒。她氣惱他不愛惜身體:“你可不可以別逞強了?執行危險任務就向組織申請新搭檔啊,受傷了就去醫院好好治療啊?你把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有什麼好處?”
“你還是這麼愛多管閒事,秦夫人?”薄雲將秦夫人三個字說得很重,它無異於在二人之間劃上了一條鴻溝。
楊曉敏聽得出他的不滿:“你是在怪我。”
“不是怪,是恨。”
“呵,已經到恨的地步了嗎?”
薄雲儘量剋制情緒:“是,是你拋棄了我,是你,成爲我唯一牽掛的人後,又殘忍地離開我,我怎麼能不恨你?”
楊曉敏嘆息:“我以爲你懂我的,你知道那時候,我在軍隊裏的每一天都很煎熬。”
薄雲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雙手扶着楊曉敏的肩膀,音量陡增:“我不懂,楊曉敏,我是真的不懂你。你想退役,可以申請傷退、病退,你爲什麼非要選擇和一個陌生人結婚?就爲了解除和我的搭檔關係?你拋棄了我,拋棄了養育你二十多年的組織。我是豺狼還是虎豹,讓你如此討厭我?”
“不是……我……”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
薄雲的一番高聲質問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全然不顧,繼續問:“爲什麼是秦天明?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你選擇他,是因爲他比我更有錢嗎?”
楊曉敏討厭他提到秦天明,他的問題她也無法回答。她很失望,撥開薄雲的手:“真的和你無法溝通,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樣是哪樣?你又預測到了?”
楊曉敏退後一步,拿出一個木製盒子:“薄雲,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吵架的。原本想讓李心轉交給你……這是三顆裝滿了修愈靈力的回元珠,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
薄雲遲遲沒有伸手,楊曉敏索性將盒子塞到他懷中。
他沒接。
盒子摔在了地上,三顆珠子與地面接觸的瞬間裂成了碎片,楊曉敏蹲下身,撿起盒子,將回元珠的碎片一粒一粒放回盒子中。
“都碎了,靈力早散了,你撿它有什麼用呢?”
是沒用啊,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有什麼用呢?。
薄雲不知道,楊曉敏自從上次失去靈力後,靈力恢復極其緩慢,他不知道她爲煉製這些修愈靈力暗地裏花了多少工夫,又吃了多少苦頭。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許久,薄雲發現楊曉敏沒有迴應後蹲下,她將頭埋很低,薄雲看不到她的表情,隱隱聽到了啜泣聲和地上的水漬。
“曉敏,對不起,我剛纔不是故意的,你別撿了好嗎?”
楊曉敏充耳不聞,終於將所有的碎片放到盒子裏收好,站起身離開。
薄雲拉住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完我才能死心。”
楊曉敏背對着他,擡手擦乾淚痕“你問。”
薄雲深吸一口氣:“如果在你結婚前,我求你不要走,你會答應嗎?”
她幾乎不用時間思考便給出了答案:“不會。”這不是氣話,楊曉敏知道自己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更改。
楊曉敏走後,薄雲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只有在執行高危任務時,在受傷時,在生死一線時,他才能體會到他還活着。真正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薄雲如釋重負。原來她早就下定決心了,那他也不用再繼續懊惱他當時沒去挽留吧,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不是早就是孤家寡人了嗎?他習慣了。
“好,很好,意料之中。”
所謂覆水難收啊,在楊曉敏選擇離開的那一刻,二人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