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灝要殺誰，從來不會有打偏了這一說。
“阿念，孤從不養廢人。”上官灝淡聲道，“你連下手都不準，還想跟在孤身邊？”
“太子殿下恕罪！”阿念說着，另外兩名侍衛已經將吟妃重新押好，阿念就要再動手。
“等等！”吟妃大叫，“等一下！”
剛纔似乎真的將她嚇壞了，此刻，我都能聽到她聲音裏的顫抖。
太子哥哥動了動眉毛，問我，“之之，你的意思呢？”
我皺眉。
吟妃急聲道，“上官玉之，我和你做個交換，你很想知道是誰殺了上官啓對不對，你放過我肚子裏的孩子，我就告訴你！”
我冷哼，“我最討厭有人對我說起這件事！”
“嗯，我也討厭。”上官灝笑了笑，看向阿念，“還在磨蹭什麼？”
“等等！等等……”吟妃急切阻止，又看向上官灝，“我可以幫你登上帝位。”
上官灝挑眉。
“北部赫胥一直覬覦你九黎，如今，陸修和一派又蠢蠢欲動，你想，若是他們聯手逼宮，江山不保，你這太子也當不成了。”吟妃頓了頓，繼續道，“可是，如果這時你能拿到陸修和手中的兵符，收回他的兵權，那麼，當下局勢最強大那一人就是你，莫說太子之位坐穩，就是皇位，你也唾手可得。”
吟妃說得頭頭是道，我心中一動。她說得沒有錯，可是奪皇位……太子哥哥應該不會做的吧？我不放心地看向他。
上官灝眼睛裏露出興味，對阿念使了眼色，阿念隨即退回一邊。吟妃臉色微松。
上官灝聲音略沉，“奪回兵符？你憑什麼？憑你這勾引人的姿色？我只知這對我父王和我那窩囊的二弟有用，還不知你能拿來對付別人，陸修和還是皇甫頡倉？”
上官灝語氣輕浮，吟妃卻仿若察覺不到，只笑得深沉，“不必太多，上官允就足夠了。我並不知爲何，陸修和會將兵符交到上官允手中，然而，三十萬大軍的兵符確實是在上官允手上。而陸修和之子陸禹手上也只有十萬。”
上官灝沒說話，吟妃緊緊看着他。半晌，上官灝忽然啓脣，道，“吟妃，這消息不新鮮，你和我那二弟的事，人盡皆知，我那二弟如今想要反，也不是祕密。只是，卻也沒有誰知道，他是不是將你當了玩物，玩過就扔，你憑什麼以爲自己對他重要，重要到他會將兵符交到你的手上？”
“憑我肚子裏的孩子。”吟妃傲然一笑。
我大震，拍案而起，“果然，你那孽種果然不是我阿爹的！”
吟妃冷笑，“我還以爲你會慶幸呢，慶幸這孩子不是墨夷的。那天晚上，我請你看的戲，你還看得不清楚？”
“你……”我被氣得發顫。
“對了，你以爲我是如何把你引到那犄角旮旯去的？”吟妃很囂張地看向我。
我冷哼，“別囂張，遲早把你和一無青衣一網打盡！”
“一無青衣？”吟妃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更囂張了，“他們只負責在暗中替我拖住墨夷，至於將你引過來的嘛……替我謝謝裴陌吧。”
裴陌？！
轟……我渾身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吟妃。
吟妃脣角勾起嘲諷的笑。
上官灝忽然淡聲道，“之之，坐下，小心動了胎氣。”
吟妃這時將目光移到上官灝那裏，驕傲道，“我是赫胥的公主，這孩子，流着一半赫胥的血。上官允野心可不小，他還想借着這孩子得到赫胥的支持，或者還要更大一些，他還想借着這孩子吞覆赫胥。這孩子，他寶貝着，只要我使些手段，兵符還不手到擒來？”
上官灝高深莫測地點點頭，“心計倒是算得好，只是，我放了你，你還會回來？”
吟妃冷笑，“太子殿下說這話還真是自謙了，以你的手段，應該有不下百種方式讓我乖乖拿了兵符回來。”
上官灝頗爲受用地點頭，“那麼，你要如何保證，你確實能夠拿到兵符無疑？”
吟妃緩緩看向我，那目光裏，毫不掩飾仇恨，“我可以先給你們交下訂金。”
我擡眸。
“你們不是因爲上官啓的死互相懷疑嗎？我告訴你們好了，毒，是上官允下的。”
我渾身大震，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我險些坐不穩。
上官灝挑了挑眉。
“上官允早就有野心，他早就和陸修和勾結，兩個有野心的人，又老早和赫胥聯繫上了。卻被上官啓發現，上官允這才殺人滅口！毒藥選了聚到終須散，便是要，便是要嫁禍給鳳宓，只是沒想到鳳宓身邊癡情男子還真是不少，樂問竟幫她瞞下了毒藥的名字，保了她這麼多年高枕無憂。還好沒有瞞過上官詢，總算讓這兩人內鬥了幾年。”吟妃頓了頓，看向上官灝，“你若不信，寰妃娘娘那裏便還有聚到終須散。我連這事也知道，你便可以掂量看看我在上官允那裏的位置，看你要不要信我。”
我和上官灝都還沒有說話，大殿的門猛然被踹開，所有人都是一驚，除了上官灝。他的脣角微微勾起，成了慵懶又邪惡的弧度。
阿爹一身明黃，從外面進來，臉色鐵青緊繃，一雙眼睛狠狠盯着吟妃。
吟妃渾身一軟，攤在地上。
吟妃被鎖進了冷宮，據說，她進宮以前，已經被灌下了打胎藥，然後才被扔進去。
上官灝風涼道，“那孽種早晚都要死，她卻偏經不起嚇唬，不打自招了。”
我問上官灝，“都是你布的局？”
上官灝拍了拍我的臉，笑道，“雖然是佈局嚇唬她，但也總是爲你報了仇，對不對？並且讓父王親自動手，豈不是更痛快？”
“你知道了多少？”
“你指什麼？”
“別和我裝傻。”
上官灝偏頭想了想，“嗯，或許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一點。”
“你怎麼知道？”我問。
上官灝大大咧了咧嘴，“墨夷告訴我的。”
我吃了一驚，“他告訴你的？！那他現在還活着嗎？”
上官灝皺眉，認真地思考了一翻，不確定道，“應該還活着吧，我記得我放他走時還給他留了最後一口氣的。”
我，“……”
吟妃被打掉孩子，關進冷宮，上官灝又命人將冷宮釘上了木條，一點天光不放進去。如今果然是風水輪流轉，當日我所受的，全都還給了她。她或許還要更慘一些，至少那時，我那房間裏還有些夜明珠，而她，不論白天黑夜，周圍全是黑暗。
有宮娥僕侍遠遠經過，還能聽到吟妃淒厲的叫喊。阿因和我說起時，臉上的表情很是暢快淋漓。
寰妃也被打入了冷宮，然而她動作卻快，早買通了宮人，進冷宮的第一晚便逃了出去，現在應該已經和上官允會和。
沒過幾日，朝中便徹底動亂開了。北部赫胥大軍壓境，尋釁滋事。裴陌再也不能安穩在宮中爲我做喫的，帶大軍北上迎戰。
他離開以前來看我，我藉口安胎沒見。對裴陌，起初我還有些怨，若不是他將我引過去，我說不定還將日子過得好好的，然而，轉念一想，他也只是將我引過去而已，那之前和之後，全是我和墨夷自己走的路，自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裴陌在我宮外站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帶兵出發。
聽到他離開的消息，我仍舊覺得我是個鐵石心腸。然而，若是我與他糾纏不清，硬是讓他做了我孩子的爹，我又會覺得，我是個蛇蠍心腸。在鐵石心腸與蛇蠍心腸之間，我終究還是選擇了前者。
裴陌帶大軍離開以後第三日，陸修和上官允帶着四十萬大軍強行進入皇城，對阿爹逼宮，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最近逆襲得厲害的一無師太。想當初，我阿爹阿孃如此信任她，而今她竟與陸修和上官允走上朝廷，一無師太指責阿孃蛇蠍手段，殘害后妃和皇子，而陸修和便是打了清君側的名頭。
一時，後宮之內人心惶惶，動亂不堪，有妃子宮娥僕侍甚至拿了包袱、捲了錢財趁機逃出宮，儼然要改朝換代的樣子。
阿孃陪着阿爹在金鑾殿上，只將尓含姑姑留在我身邊，讓我在寢宮之內安心養胎，尓含姑姑自能護我周全。
我躺在牀上，原打算睡一覺，但奈何外面那些逃命的聲音太吵，將我吵得睡不着。
這一場混亂從一大早一直持續到了中午，外面安靜下來，阿孃過來看我，告訴我，動亂已經平息。
我點點頭，表示我知道了，打了個哈欠，就要去睡覺。
“之之。”阿孃卻將我叫住。
我回頭，不解地看她。
她對我一笑，“不想知道些什麼？”
我眨了眨眼睛，“什麼？那些人的處置？你們決定啦，我沒興趣。”
阿孃走過來，拉過我的手，輕輕拍了拍，道，“不是。”
她笑得有些奸詐，我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
阿孃說，“裴陌帶大軍北上不過是個障眼法，其實，出城一日，大半的兵力又偷偷回了帝都。所謂逼宮，拼的也不過是個兵權，裴陌帶兵折回，打了陸修和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陸修和上官允被擒，那邊便只剩下一盤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