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人要侵犯他們的家園和祖國,各個熱血沸騰,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扛上傢伙事,雄赳赳氣昂昂吼道,“小鬼子活膩歪了,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們東秦頭上來了!”
“把他們打回小島子上去!”
“幹他們!”
“幹他們!”
里正趕緊壓住羣衆的憤怒,“好了好了,把你們的憤怒留着,到時候用來對付倭寇,這會子省點力氣,鬧得動靜太大,打草驚蛇就不好了。記住了,一切聽從郡守大人的指揮和安排,切不可胡來,敵人狡猾,不是光憑力氣就能取勝的。”
“放心,里正,我們有分寸!”
夜幕漸漸降臨,靜謐的村莊,和以往一樣,又不一樣。
黑暗中的院落、巷子、樹叢、深草中,都埋伏着蓄勢待發的官兵、村民。
萬事俱備,好整以暇,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像等待獵物的獵人。
子時,一聲清脆的煙花爆裂聲。
天空中劃過一道湛藍色火焰,很美,卻是東秦沒有的貨色。
黑暗中的蒲蘭彬,瞥了秦慕修一眼,眼中的欣賞更增幾分,他怎麼就沒有料錯的時候?
他們已經算過時間,那些死士從鎮上看到煙花,再趕過來,大概要一炷香的時間。
所以,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要開始廝殺。
黑夜給大地上穿上一層保護色,就連時間都彷彿靜止了。
小崗村靜得像一口古井,只是井口下暗流涌動,外人無從知曉。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尖銳的怪異聲響傳出。
那是村民用葉片含在口中發出的聲音,平日在田地裏勞作,田與田之間距離遠,喊話傷嗓子,村民們就用葉片吹哨溝通,每個聲調的意思,只有他們自己懂。
秦慕修建議蒲蘭彬用葉哨傳遞命令,蒲蘭彬採納了。
剛纔這一聲,就是在說,“敵人來了。”
剛剛到村口的倭寇,也聽到了這一聲。
“什麼聲音?”
“好像是什麼蟲子還是鳥發出的聲音?”
“確定?”
“確定,人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就好,火把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等會進了村,直接把火把往茅草房頂或者柴垛、草垛上扔!扔完就撤,若有人試圖逃脫,直接殺!殺不完的,趕到村子另一頭,挖坑埋掉!”
“是!”
這羣人都穿着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行動又迅捷,若不是早有準備,這種時候讓他們偷襲進村,村民都在熟睡,真的要全軍覆沒。
就在第一個火把燃起的時候,他們看到從各個犄角旮旯裏涌出的人。
“怎麼回事?現在不是深夜嗎?怎麼會有人?”
“不要慌張!可能是起夜撒尿的村民,捂住嘴幹掉就行,別讓他出聲把其他人嚷嚷醒了!”
“不是撒尿的村民!好多人!他們有武器!”
“啊!”
“啊!”
電光火石之間,這羣入侵的倭寇發現,自己竟然被包圍了。
人人都有武器,人人都看起來比他們這羣來行兇的還要凶神惡煞,彷彿要將他們生吃了一般。
“不好,中埋伏了!”
“怎麼可能,我們自己都是剛剛纔知道在這裏行動,他們怎麼會提前準備?”
“八嘎,不要囉嗦了!趕緊突圍,保命要緊!”
“殺——”
只是這一聲殺字還沒完全喊出來,喊話的人,已經軟綿綿倒下。
他的同夥定睛一看,卻見他喉嚨正中一根箭。
噌!
噌!
噌噌噌!
片刻之間,又有四五個倭寇應聲倒下。
圈裏的倭寇哪裏還敢再動,一個個怨聲載道,“八嘎,八嘎,中埋伏了!”
一道柔.軟清亮的女聲從圈外傳進來,說的竟然是扶桑語。
“放下武器,繞你們一條狗命!”
眼看着這麼多同伴片刻之間喪命,倭寇們哪敢再負隅頑抗,紛紛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在原地。
村民們這才把火把全都燃起來,將整個村莊照得如同白晝。
搜完倭寇的身,看到那些火摺子和武器,紛紛氣不打一處來,拳打腳踢一頓,還是蒲蘭彬怕他們把所有倭寇都打死了,到時候連審問都沒得審,喊了好幾遍住手,村民們才罵罵咧咧停下來。
“郡守大人,您可得爲我們做主!”
蒲蘭彬對着空氣壓壓手,“放心吧,非我族羣,雖遠必誅,更何況他們竟敢偷摸進咱們國家來殺人放火,若依着我的怒火,我比你們還想立刻宰了他們泄氣,但此事事關重大,我得細細審問後再上報朝廷,以免他們還有其他團伙殘害同胞,所以大傢伙暫時消消氣,我會派官兵爲你們巡村到天亮,你們今晚辛苦了,回去放心睡個好覺吧。”
有了蒲蘭彬這番話,村民們都放心而歸。
除了射死的六個倭寇,剩下活着的,還有十四個,跟趙錦兒在環境中看到的數量差不多,想來沒有逃逸的。
一番審問下來,羽生次郎口中那個神祕的首領,並不在其中。
這些人只是執行命令的嘍囉,什麼都問不出來。
茲事體大,蒲蘭彬不敢擅自做主,將情況寫了一封詳細的奏摺,命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泉州郡,喜雨客棧的天字號上房裏。
一對中原打扮的男女對面相跪坐。
那女子膚白勝雪,溫婉的美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冷厲,正在用一套不屬於中原的手勢斟茶,態度嫺靜。
對面的男人,可就沒有這麼放鬆了。
雙手侷促搓在一起,一直低着頭,等女子發話。
良久,女子才斟出兩小杯茶,雙手遞了一杯到男人面前,笑道,“神谷君,請用茶。”
“神谷出師不利,無顏喝雪姬泡的茶。雪姬只要一聲令下,神谷願切腹謝罪!”
被稱作雪姬的女子淡淡一笑,“切腹的事,以後再說吧,眼下將軍還需要你。”
叫神谷的男人鬆口氣,振振道,“神谷願爲將軍和雪姬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