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來,到底是邱柏澤贏了。
明田永望正要認輸,寶木川卻大喝一聲,“既然明田君的這道題本就是錯的,那就應該換一道題繼續比試,怎麼能用一道錯題來分輸贏呢?”
衆人皆是目瞪口呆。
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慕懿也被他這個不要臉的要求整懵了。
連明田永望都看不下去,他是個學者,這種場合,本就不是他該來的地方,若不是天皇親自向他訴說了扶桑的艱苦處境,他根本不會來的。
現在被比他年輕這麼多的邱柏澤打敗,他雖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興奮,因爲邱柏澤指出的那些錯誤,是他的盲區,現在,他又有新的方向可以攻克了!
這對一個學者來說,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寶木川這樣做,不止違背了比賽規則,也會讓他這個學者的尊嚴與風度蕩然無存。
寶木川卻不理會旁人怎麼看,這一場,他不能輸!絕不能輸!
輸了,天皇的榮耀何在?
幕府得知這個消息,還不趁機大動?
他唯有贏!
否則,他,以及他帶來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帶着恥辱活着回去。
大家只有切腹,才能聊表愧意。
看着他血紅的雙目,慕懿不打算讓他得逞,正欲開口拒絕,卻聽秦慕修在他耳邊道,“讓他重選。”
慕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見他淡然如風,想來是有其他打算,就點點頭,對寶木川道,“可以,使臣選吧。”
寶木川立即拿起古籍,近乎癲狂地翻閱着,試圖從裏面找出最難最難的題目來刁難邱柏澤。
可是他是外行,那些古怪的文字和符號,對他來說無異於天書。
“明田君!你來選!”
他嘶啞着喊道。
明田永望不敢相信平日那麼儒雅溫和的使臣大人,會變成這副模樣,抿抿脣,起身對他深深一鞠躬,用扶桑話先是道歉,說自己辜負了他的期望,然後就是拒絕重選題目,還說就算使臣大人重選了,他也不會再解。
他作爲對手,承認並且尊重柏澤君的勝利。
寶木川不敢相信地看着明田永望,“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
明田永望冷漠地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而是對一開始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的邱柏澤鞠了一躬。
直到這時候,慕懿才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明田君既然放棄繼續比賽,要不,這一局就算平局?”
就算平局?
這樣的平局,要了比不要更丟人!
寶木川陰着臉,看着都快哭了。
不知爲何,塵埃落定之際,慕懿放下緊張,再看他,竟有些同情。
扶桑窮、亂,天皇朝廷快被幕府架空,以至於竟指望一個使臣,帶這麼一個小小的隊伍到東秦來逆天改命。
可能嗎?
根本不可能!
慕懿輕輕嘆口氣。
秦慕修問他爲何嘆氣,他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秦慕修撇起嘴角,微微一笑,“能共情百姓疾苦的君主,會成爲好君主的。”
寶木川雖然很想在賽場裏就切腹算了,但他肩上還有使命,死都不能死。
隨慕懿等人一同回到京城,參加皇宮晚宴。
晉文帝已經知曉莊園裏發生的一切,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飾不住——他最小的兒子,已經能替他分憂,有什麼理由不高興?
寶木川沒了剛來時的桀驁和底氣,學着東秦的規矩,深深跪在地上,虔誠地懇求眼前這位偉大而英明的七國雄主。
“陛下,東秦鍾靈毓秀臥虎藏龍,是鄙人自高自大,叫陛下見笑了。”
晉文帝哈哈笑了幾聲,“豈會,扶桑既是東秦的朝奉國,不管好壞,東秦都會護着,一場小小的比賽而已,使臣不要放在心上。”
這話說的,就像是老爹教訓不聽話的兒子一樣,又大度又充滿了侮辱性。
寶木川見好話全都被晉文帝說完了,他關心的重點,卻是一個字沒提,只好硬着頭皮道,“奉資的事……”
晉文帝笑呵呵打斷他,“奉資的事,就按你之前說的辦,升兩成。”
寶木川冷汗直流,中原人,都是九頭鳥,這老皇帝,起碼有九十個頭!
奉資升兩成的話,是他說的嗎?
他提都沒提好嗎!
明明狗皇帝自己說的!
他又沒明確答應!
這個時候,不是要臉的時候,寶木川使出纏字訣,裝傻充愣,猛拍大腿。
“扶桑這幾年每況愈下,就是原先定的奉資,都交不出來,再升兩成,那還不如直接把中原鐵騎開到扶桑的國境去,直接殺了老百姓倒乾脆些。”
晉文帝緩緩斂去笑容,威嚴方正的臉上,瞬間滿是肅殺之氣。
“使臣熟知中原風土,應當知道中原有個重罪,叫欺君之罪。”
寶木川只覺萬鈞壓力席捲而來。
顫顫巍巍道,“求陛下開恩,扶桑是真的再掏不出一分一釐了!您砍了我的頭,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不如賣個恩情給天皇,只待國庫和朝廷緩過來,天皇的家族與臣子,一定會回報陛下的!”
“就是把整個扶桑拱手送給東秦,朕也未必看得上眼。”晉文帝冷哼一聲,“東秦每年派海上巡隊,保護扶桑海岸不被海盜和其他國家侵犯,都是要經費的。”
寶木川咽口口水,到底說不出不再依賴東秦的話來。
背靠東秦,要受交貢的苦,可一旦脫離東秦,扶桑就要面臨滅國的危險,只能兩害相權擇其輕。
“不能全免,怎麼的也要少一些吧……”
寶木川堅持不懈道。
晉文帝皮笑肉不笑道,“使臣以爲朕這裏是菜市場?買把小青菜,還能討價還價的?”
寶木川實在沒轍了,“那至少也不能再往上加啊!原先的奉資,已經叫扶桑老百姓苦不堪言,再加兩成,無異於雪上加霜啊!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