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婆婆沒好氣道,眼睛瞪得恨不能吃了她。
趙錦兒緩緩走進來,有氣無力道,“我是大夫,我能治他。”
冷婆婆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趙錦兒點頭,“絕對當真,他的傷,我能治好,我能保證他活下來,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說。”
“治好他,你們要放我們下山。”
冷婆婆猶豫片刻,“好。”
趙錦兒見她乾脆,也就不拖泥帶水了,接過大夫的藥箱,找了些能用的工具和藥品,當場把段天涯胸口的箭頭處理了出來。
她手法快,用藥又很精準,傷口沒有流多少血出來就已經包紮好了。
冷婆婆見狀,驚了驚,“還真會啊!”
趙錦兒擦乾淨手,“現在可以送我們下山了嗎?”
冷婆婆看了一眼牀上的段天涯。
伺候了他二十年,還是很瞭解他的個性的。
他臨走前、昏迷前的緊張態度,都說明他對這位大肚婆有多麼上心。
要是在他昏迷的時候,把人給送走了,待他醒過來,只怕要找所有人的麻煩。
姜到底是老的辣,冷婆婆想了想,道,“雪太大,山路全部都被冰封雪堵,現在沒人有本事把你們送下去。怎麼着也得等雪化了,路能走纔行。”
趙錦兒憤憤,“你剛剛明明答應我了!”
冷婆婆攤手,“你要是非要堅持走,現在也可以走,只是我們沒人送你。畢竟這山裏,野熊也有,羣狼也有,還有老虎。這大冷天兒的,都餓着肚子呢,聞着人味兒就伺機而動。”
禾苗嚇得瑟瑟發抖,扯了扯趙錦兒衣襬,“娘子,要不還是等等吧……”
趙錦兒無奈,只能跟着禾苗回屋了。
段天涯的身子像牛一樣強壯,箭頭拔/出來,用上藥,第二天就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那小娘子怎麼樣了?”
冷婆婆咽口口水,心裏暗暗慶幸,幸虧沒有把人放走,要不只怕全都拉去點天燈。
“好了,人家早就好了,偏你多事,跑下山一趟,倒是把自己害得受傷了。”
段天涯看了看胸口的傷,淡淡一笑,“我無妨,她沒事就好。”
冷婆婆哼道,“你無妨?你差點就死了知道嗎!你帶回來的那個草包大夫,都說治不好你。得虧那小娘子會醫術,是她救了你。”
段天涯愣住,他的傷重,他自己是知道的。
竟是那個小娘子救了自己?
莫不是,自己連夜下山爲她尋醫,感動了她?
她對自己也有了些好感?
“我看看她去。”
“你瘋了!你的傷這麼重,怎麼能下地!趕緊給我好好躺着!”
冷婆婆恨不能摁住他。
但她哪裏能管得住段天涯這匹野馬。
“婆婆,您這幾天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我心裏有數,不會有事。”
冷婆婆沒轍,只好實話實說,“天涯啊,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段天涯迫不及待想見趙錦兒,“等會兒再說。”
段天涯便回過身,“說。”
“你昏迷以後,傷得很嚴重,沒人能救你,那小娘子信誓旦旦說她肯定能治好你,但是有個條件。我答應她了。”
“什麼條件?”
“她說救了你,咱們就得放她們主僕下山……”
段天涯一時怔愕。
“天涯啊,你別生氣啊,婆婆我擅作主張替你答應了。婆婆有些話,就算你不愛聽,也要講出來。那小娘子長得雖美,但是她已嫁做人婦,還懷着身子,心裏眼裏,肯定只有她的孩子爹,人家一心想下山,你就是強留在山上,也不美。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嘛。你長得這樣好,又有這偌大一個山頭,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宮裏的娘娘來給你做壓寨夫人,且得挑一挑呢,何必找個大肚婆娘!說句不好聽的,都是殘花敗柳了,哪裏配得起你!”
段天涯眉頭蹙起,第一次對冷婆婆冷了語氣,“婆婆,不要這樣說她。”
冷婆婆還是喋喋不休,“我就是不說,她也變不成黃花大閨女。”
段天涯這下是真不高興了,躍下牀,獨自離去。
冷婆婆急得直喊,“天涯,天涯!”
段天涯頭也沒回。
到了趙錦兒的屋子外,段天涯突然有些近鄉情怯,竟是不敢走進去。
輕步走到門外,只聽到裏面主僕兩個正在說話。
“娘子,您說那山大王醒來以後,會放咱們走嗎?”
“不知道。不管怎麼樣,我要保住肚子裏的孩子。如果他們真逼我們……”趙錦兒燉了許久,才淡淡道,“不要跟他們硬拼,真不行就先安頓下來,找到時機再伺機逃走。記住了,女人的貞/潔,並沒有那麼重要,不要給自己上枷鎖,逃出去了,你還是乾乾淨淨的好姑娘。”
禾苗嚇得不行,“娘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在她的心裏,女人失去貞/操,是一件可怕到不行的事,堪比死。
趙錦兒笑了笑,“這是正經話。你見過哪個男人在外面亂來,家裏女人要他性命的?更何況,我們是被逼無奈。”
說這話的時候,趙錦兒的心雖然在滴血,但是她相信,相公一定會理解她的。
如果讓他選擇,自己是爲了貞/潔自戕於這黑風山頂,還是忍辱負重帶着孩子下山找他,他一定會讓她好好地活下去!
不管經歷了什麼,只要能重新回到他的懷抱,他會像珍愛珍寶一般,繼續愛她如初。
禾苗似懂非懂,抱着趙錦兒的胳膊,“我們怎麼會這麼倒黴!遇上這種事!那個山大王,兇得好像要喫人,跟我們公子怎麼比!就他,也想癩蛤蟆喫天鵝肉!做夢去吧!”
段天涯常年習武,聽力目力都異於常人。
主僕二人的對話,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得清清楚楚。
癩蛤蟆、倒黴、伺機逃走……這些字眼一個個紮在他耳朵裏,也像是扎到了他心上。
一貫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他,第一次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