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行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甚至連“喜歡”都像是羞於說出口。
他這股堪稱污穢的念頭,被大小姐知曉了。
管家惦記着主人,看向主人的視線不再如過去那樣純淨無垢。
大小姐是不是在想,段知行在給她提供餐點時,在給她倒茶時,在看着裁縫給她選擇布料時,還有乘車兩人獨處時,都是用什麼眼光在看着她呢?
但在說完之後,段知行看着七夕的模樣,便第一次有些急切地上前拿起還半滿的茶壺,匆匆說道。
“我給您重新添茶。”
段知行踏着月光狼狽而去,像是不忍讓主人爲這小小的情思憂心,並不知道在他離去之後,那一直一動不動,彷彿化身雕塑一樣的美人突然擡手揪着自己的左胸,像是缺氧一般大口呼吸着。
呼,呼,呼。
七夕掌下心跳怦怦,快得只有讓她這樣急促地呼吸才能拯救那幾乎快要炸裂的心臟。
白天時微妙的預感,在夜裏成爲了現實。
七夕並不是沒有被人告白過。
除了楚刀明,在現實世界中,七夕被告白的經驗也不少。
只是像這樣的……唯有一次。
壞崽崽察覺到七夕的意識波動極大,連它的小電視都變成了雪花屏。
它第一次露出有些擔憂的表情,咚咚敲着七夕的心門。
【壞崽崽:你是要死了嗎?】
壞崽崽並不會安慰人,這大約就是它極致的擔心了。
過了很久,久到桌上溫熱的點心變得溫涼,七夕才輕輕搖了搖頭。
“只是很震撼。段知行,怎麼想都不應該,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嗎?
在段知行說出那句話後,七夕腦海裏迅速羅列着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段知行從一開始的警惕,冷漠,僵硬地應對,再到後來的關心,有些越界的熱心,還有無微不至的關懷……
許多事早已改變了。
七夕又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
楚刀明的那一擊是刀鋒直接破開了七夕與世隔絕的防禦,段知行則是越過防禦後,直接揮了一刀。
這震撼連劇情提示也都只發出了一陣滋滋的響聲,就再也無言。
溫暖的夜風吹拂着七夕的臉頰,將她垂在肩頭的髮絲也向一旁拂去,柔軟如絲綢的長髮垂在白色的涼亭欄杆上,就像是憑空落了一池墨。
天上的滿月依然散發着輝光,今晚天氣實在太好了,空中無雲,那月色就無遮無掩地從天幕垂落而下。
嫦娥奔月時大約也就是這樣的月色,才能踩着那被月光織就的光幕一路向上,住在月亮的仙宮裏吧。
她靜靜地看着月亮,那原本去續茶的管家卻遲遲沒有回來。
七夕卻站起身,突然開口叫道。
“段知行。”
那捧着茶壺的男性就從大宅外的陰影裏走了出來,他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但耳根的紅暈卻依然還在。
他沒有問七夕怎麼知道他早就回來了。
段知行走到涼亭,將茶壺放下,他擡眸看着七夕,按照一般的做法,他做了令大小姐困擾的事,他應該成熟地笑一笑,說那是“玩笑”或是“請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七夕沒有喝,她看了段知行一眼,就走出了涼亭。
邵家的庭院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七夕繞着庭院開始散步,就像飯後消食。
路過的保安都與七夕和跟在後邊的段知行打招呼,七夕隨意一點頭,就低頭看着地上的影子。
月光照着地面,樹的影子,花的影子,路燈的影子,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在地面上塗抹成了新的形狀。
“像不像長頸鹿?”
七夕突然停下腳步,在無人處指着兩棵樹影交疊的地方。
段知行看了那影子一眼,覺得只是漆黑的兩團影子,不過他依然稱讚。
“大小姐很有想象力。”
七夕則將肩頭的長髮往後一捋,那雙春水般的眼睛看向段知行。
“你其實聽懂了吧?長頸鹿在草原上經過的時候,是不會低頭看一眼在它們腳下的人類的。”
七夕擡腳踩在那“酷似”長頸鹿的影子上。
“我們就像長頸鹿和人。”
“段知行,你不該喜歡我。”
黑髮的美人在月色蒼白着臉色,嘴裏吐着冷酷的話語。
可是段知行聽了這話,嘴角卻依然微微彎起。
“大小姐,如果您是長頸鹿,我會想盡辦法變成長頸鹿;如果您是人,我也會想盡辦法變成人。”
“抱歉,大小姐,我沒有改變我的想法。”
段知行停頓了一會,又繼續說道。
“還有……關於長頸鹿和人的這兩句話,不是恐怖片《外星長頸鹿侵略月球》裏的臺詞嗎?”
七夕瞪大了眼,卻見段知行眉眼彎起。
“您和員工們團建看恐怖片的日子,我雖然大多數都有事要忙,但都能趕到中場一同觀看呢。”
七夕:草。一種植物。
七夕內心羞澀地吶喊起來,這是徒然社死的徵兆。
但她依然微昂着下巴,像一隻高傲的天鵝。
“總之你這樣不對!不許喜歡我!”
段知行雙手背在身後,柔軟的脣瓣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好看得令人失神的笑容。
“可是我做不到。就像人會喜歡珍珠,翡翠,甜滋滋的糖果與美夢一樣。”
“我……您。”
“喜歡”兩個字在這位矜持的管家口中,似乎仍然是難以啓齒的詞彙。
甚至在心裏每想到一次,心臟就會傳來針扎一般的刺痛。
七夕握着拳頭,覺着這個人已經完全說不通了。
她應該要生氣的,可是又因爲某些重合從心底生出了無盡的歡欣。
這裏與現實世界似乎在一瞬間混淆了界限,勾起七夕心底無盡的回憶與情感。
“滴”一聲響,那彷彿已經壞掉的劇情提示再次響起。
【一週後的拍賣會,反派角色們即將與男主展開競價battle】
【您的劇情份額被外部擠壓,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