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韻驚訝地看着李律師，“李律師，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
李律師穿得西裝筆挺，帶着一副金邊眼鏡。他朝沈秀韻，左曉曉，以及左辰夜微微鞠躬，恭敬道：“對不起，打擾諸位。我之前讓護士臺留意，一旦左少醒來，便立即聯繫我過來。”
“是有什麼重要事項需要變更？”
左辰夜微微擡頭，看向李律師的眼眸，幽暗不知所想。他心裏隱隱有預感，李律師的突然出現，一定和喬然的失蹤有關。
“沒錯。左少。”
李律師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我帶來一份喬然過去簽署的，關於股份變更的協議。現在是時候拿出來了。”
“喬然留下了股份變更協議？”左辰夜暗暗喫驚，因胸口疼痛，呼吸不順，他連連咳了幾聲，才緩過氣來。
沈秀韻見他不舒服，連忙關切道，“辰夜，你的傷勢不輕，要不要喊醫生過來看看？”
李律師見左辰夜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呼吸不暢，忙道，“左少，要不然我晚點再來？您先休息好。也不一定非急着今天辦理。”
左辰夜無力地擺擺手，“不用，我沒事。李律師，你請說。”
“好。”
李律師將手中文件打開。
他說道，“是這樣，當時關於趙謹容女士遺囑繼承的法律程序走完後，您和喬然兩人作爲股份繼承人，簽署了幾份文件。左少應該有印象？”
左辰夜輕輕頷首，“對，我記得。當時簽完字以後，喬然說要找你單獨聊聊，之後我便迴避了。”
“是的，左少。當時喬然在您走後，私下讓我單獨起草了這份協議。請過目。”
李律師將協議恭敬地遞上前。
左辰夜接過文件，大致掃了一眼，已經瞭然，他深吸一口氣，瞳孔劇烈收縮着。心中有一股滾燙的強力激盪洶涌，無法平靜。
沈秀韻很好奇，左曉曉也很想知道，喬然到底留下了什麼協議？
可是，她們看着左辰夜的臉色，越來越冷，越來越蒼白，誰都不敢輕易開口問。
氣氛凝凍般尷尬。
李律師分別看了看他們三人，清了清喉嚨，說道，“我爲大家解釋一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喬然在同意繼承趙謹容女士的遺產股份之後，提出附加幾個條件。第一條，她聲稱只是暫時繼承趙謹容女士的股份，一旦趙謹容女士被害一案水落石出，無需她授權，股份直接歸還左少。”
第一條剛說完，沈秀韻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如此一筆鉅額財富，喬然說不要就不要，這可是她夢想了一輩子的財富，不僅僅是金錢，更有在R&S集團裏至高無上的地位。
左曉曉也很是意外，她偷偷瞟了一眼沈秀韻，兩人交換了下眼神。均不可置信。
左曉曉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李律師，你確定沒搞錯？喬然在繼承股份的時候，就已經對股份做好了日後的再分配處理？”
“是的，當時我也提醒過她。她這樣做，等同於放棄，損失巨大。”李律師擡手扶了下金邊眼鏡框，繼續道，“可是，喬然直言不諱，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從來都不想要左家一分錢，之所以願意繼承股份，是因爲她相信，趙謹容女士在去世之前，拼盡全力將股份轉交給她，必有深意。她臨危受命，不能辜負趙謹容女士的期望。僅此而已。”
人心之惡，像安雲熙那般，她沒有想到。
人性之善，像喬然這樣，她更是無法想象。
左辰夜側過臉，看不清面上表情，只看到他握住協議的手指，微微顫抖。
李律師又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第二條附加條件，喬然在繼承股份期間，因爲股份所獲得的所有收益，全部捐獻給孤兒院，扶持關愛孤兒的各種慈善活動。”
“分文不留。”李律師額外強調了下。
“第三條附加條件，是我今天要說的重點，也是我急着趕來醫院的重要原因。喬然在協議裏寫得很清楚。當她不幸死亡，如果她與左少已經離婚，股份依舊全部歸還左少。如果她只是失蹤，且她與左少已經離婚，股份則由左少代持，直到趙謹容一案水落石出，股份自動歸左少所有。鑑於喬然目前的情況，我必須將這份協議拿出來，還請左少定奪。”
李律師說完以後，停頓良久，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VIP病房裏，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安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左辰夜的呼吸聲，似乎越來越急促。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着，一語不發。
他靜靜望着手中的協議，像是望着一道無解的難題。
她字裏行間，都是想要與他撇清關係。長久以來，他一直狂妄自大地斷定她帶着目的接近左家，接近他，勾引他，爲了錢或者爲了權勢。
雖然，他後來意識到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現在親眼看見這份協議，仍舊像是笑話一般，狠狠抽打着他的臉。
他哪來的自信？覺得是女人就會想要攀附他，爲了他的錢和權勢地位，簡直太可笑。他就像個白癡一樣，不可理喻。
喬然早就做好和他離婚的打算，並且把離婚以後，會發生的各種情況，都規劃好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把股份還給他。
她不要他一分錢。
曾經借他的80萬，早就還清，他給她購買的高級定製衣服，昂貴的珠寶首飾，她全都留在了左家老宅，一樣都沒有帶走。
甚至連命運之輪，她唯一真心喜歡，願意貼身佩戴的飾品，都還給了他。
他豈會不懂？她將“命運之輪”項鍊還給他，等於將天龍山他們生死與共的回憶，一同還了給他。
他想要找機會給她的，可是他卻失憶了，他忘記了！
他把他們在天龍山生死與共的回憶，全都忘記了！
此刻，他望着她在協議上娟秀又不失大氣的簽名，只覺得一筆一劃都像針刺一般，狠狠扎入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