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蘇言親自開車，左辰夜和喬然坐在後座。
車內的氣氛，有瞬間的凝滯。
左辰夜並不敢輕易開口，之前喬然提到了念念，他們尚未出生便沒了呼吸的女兒。知道這件事後，他此刻亦是痛不欲生。
雖然喬然現在沒有提，但他知道，這個心結，不會輕易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覷着她的臉色，從她平靜的表情之中，他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越是平靜，往往底下越埋藏着驚濤駭浪，越讓人感到害怕。
他不免心中惴惴。
原以爲，當她卸下面具，與他坦誠相見之時，他們便可以回到從前。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曉關於念念的噩耗。
她，還能夠原諒他嗎？
想起她朝他開槍之前，泣不成聲，決絕的話語。
雖然開槍是演給安雲熙看，可何嘗不是她發自肺腑的哀鳴？
他感覺脊背發涼，全身涼徹底。
他突然沒有了把握。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奢求她的原諒。
安雲熙終於得到她應有的下場。可是，此刻他卻感覺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這時，喬然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她身體前傾，靠近前排座位。
問宮蘇言，“對了，我向安雲熙連開了四槍。算不算故意傷害罪？是犯法的吧！”
宮蘇言回眸，瞪了喬然一眼，沒好氣道，“大小姐，你纔想起來啊！”
喬然，“……”
她當時光想着解氣，真心沒有想到這一層。當年她開槍打死閆軍，理論上來講，她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打死閆軍屬於正當防衛。
可是這次不同，安雲熙並不能對她構成威脅。
她卻痛快地將安雲熙打成了廢人。
她扶額，有些頭疼，“怎麼辦？”
左辰夜坐在喬然身邊，好笑地望着她。她竟然擔心這些，也太小看他的能耐。有什麼是錢收買不了的？
“放心。我來處理，消除痕跡，撇清跟你的關係。這點事情都辦不到，我白坐在現在的位置上。”宮蘇言露出不屑的笑容，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吧。”喬然聳聳肩，靠回座椅之上。
左辰夜見她神情放鬆，有一件事，縈繞在他心頭。
他忍不住問，“喬然，你給我佩戴這枚別針時，猜到會有今天這樣一幕？”
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喊她喬然，之前他一直牴觸喊她ZORA，因爲他心裏不願意承認，她不想認他的事實。
喬然淡淡地瞥了左辰夜一眼。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
“那爲什麼？”左辰夜將別針攤在手心裏。
宮蘇言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心中瞭然。看來，在他趕到之前，喬然和左辰夜配合演了一場戲，喬然定是朝左辰夜胸口開了一槍。子彈被這枚別針擋住，從而騙過了安雲熙。
他低首笑了笑。世上大概也只有喬然，擁有這般出神入化的槍法。
“我本意是爲了防備於承先，才特意定製這枚別針。我也沒想到，會在今天派上用處。”喬然解釋道，“於承先太難對付，萬事必須想周全。”
“哦。”
左辰夜的心底涌上一陣喜悅，不管怎樣，她捨不得他死。.七
知道這一點，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欣慰。
猝不及防，喬然突然問道。
今天，要不是安雲熙親口說出來，她並不知道，原來左辰夜已經恢復了記憶。她也不知道，原來左辰夜的失憶，是安雲熙和閆軍聯手陷害他，給他服下特殊藥物，再僞裝成車禍。
他們的對話中提到了前海餐廳。
她久遠的記憶裏，依稀回想起那一天的情形。那天下午他走的時候，對她異常溫柔，與她吻別，恐怕當時的他已經懷疑安雲熙。
晚上的時候，她知道他買下伊甸公寓，給他打電話，卻是安雲熙接聽。原來，當時他們正在前海餐廳共進晚餐。
也正是那一天，左辰夜已經徹底識破了安雲熙。
沒想到，卻被安雲熙跟閆軍聯手陷害。
難怪，她沒有等到左辰夜來伊甸公寓。
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
左辰夜聽到喬然的問話，他輕輕轉首，看她的眼神裏，飽含着痛苦與滄桑。
血淋淋的傷疤驟然揭開，他一字一字痛聲道，“你墜崖同時，我恢復了記憶。”
他的聲音，表面聽起來很平靜，實則承載了太多痛苦。
喬然倒吸一口冷氣。
竟然，已經這麼久。
她沒再說話。
車內，分外安靜。
宮蘇言識趣地沒有開口。他們之間，過往所有的癥結，此時此刻，彼此應該全部清楚明瞭，無需多言。
這一場陰謀詭計當中，他們都是受害者，誰都不好受。
喬然閉上眼睛，身體軟軟地靠在汽車座椅上，略顯疲憊。
“安雲熙透露，秦念真在372高地的祕密醫院。我想睡會兒。到了特偵科喊醒我，我們仔細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宮蘇言神情一凜，猛地攥緊方向盤，太好了！
知道秦念真確切的地點，這個消息，太重要。
左辰夜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喉間輕輕“嗯”了一聲。
他讓她側躺在他的腿上，長指輕輕拂過她糾結的眉間，動作極盡溫柔。
她太累了，今天解決了安雲熙，獲知秦念真的確切地點，此刻精神的驟然放鬆，讓她很快進入夢鄉。
抵達稽查局特偵科樓下時。
左辰夜確定喬然已經進入深睡眠，他低聲問宮蘇言。
“有鎮定劑嗎？”
宮蘇言回眸，瞳孔睜大，瞬間明白左辰夜的意思，他挑眉，“後備箱有，你確定？”
“嗯。”左辰夜頷首。
宮蘇言沒有多說，他下車從後備箱取來針劑，交給左辰夜。
當細長的針頭扎入喬然的手臂時，她感到刺痛，輕輕皺眉。
左辰夜緩緩推入鎮定劑，長指憐惜地劃過她立體精緻的五官，舒緩着她的疼痛。這是他朝思暮想近四年的容顏，如今觸摸，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睡得更沉，睫毛輕輕顫動，紅脣潤澤，誘人採擷。
他沒有忍住，在她的脣上，落下一吻，纏綿悱惻。
“乖，安心睡覺。”
宮蘇言看到，不自在地別開眼。
“瞞着她，真的好嗎？”他問。
左辰夜的目光，始終流連在她絕美的臉上，滿是不捨，“她太累了。營救秦念真的事，我們替她完成。”
“嗯。”
宮蘇言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