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宮蘇言的新聞發佈會。
平時他也不關心這些時事，直到晚餐時間，今天周圍的人全都在議論，關於安雲熙，關於夏家真假千金的事情，才引起他的重視。
他匆匆趕回房間，打開電視的時候，剛好是晚上秦念真正在向媒體發言致辭。
他一邊看着電視，一邊打開手機，查詢相關信息。
下午稽查院特偵科的發佈會，主要內容已經在網上公佈。
他逐條看下去，越看越心驚。
適逢電視裏傳來陣陣驚呼聲。
他跟循着聲音擡頭，在看到鏡頭裏出現的人時，他狠狠怔住。
他本來手裏拿着水杯，此刻“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朝思暮想的人，本以爲四年前已經香消玉損的人。
此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電視畫面中。
墨綠色的軍服，筆挺的風姿，純金炫耀的肩章，完美的臉龐，無可挑剔的五官，冷傲的氣質。她永遠那麼耀眼。從前是，現在換上一身軍服，更是耀眼得令他窒息。
喬然，她還活着！！
非但活着，原來她的身世，竟是真正的夏家千金。這些年一直被安雲熙鳩佔鵲巢。
天，這些事情，他全都不知道。
既然她活着，爲什麼不告訴他？他握着手機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他太激動了，心內被狂喜捲過。還有什麼事情，比她活着，更能令他振奮呢？
助理小江，一直跟隨着顧輕彥。除了工作之外，也負責顧輕彥的生活起居。
小江上前將顧輕彥掉在地上的水杯撿起來，並且用抹布將地上的水漬擦乾淨。
正式公佈身份以後，喬然只發表了簡短致辭便退至後臺。
新聞發佈會很快結束。
顧輕彥一直呆愣地看着電視屏幕，無法回神。
小江收拾乾淨地面，“行長，今天這件事爆了。全網火爆，熱搜前十條全是相關的新聞。哇，太厲害了，沒想到啊。網上已經有人扒出喬然的過往，曾經獲得過少年組十米氣手槍冠軍，妥妥的神槍手。”
“還有人扒出來，她本可以拿下世界射擊錦標賽冠軍，預賽一路遙遙領先，被對手陷害後，臨時退出比賽。”
“行長，顧氏銀行一直贊助各項體育賽事，您應該知道這些事情吧。”小江好奇地問道。
“嗯。知道。”顧輕彥應了一聲，他當然知道，他再清楚不過。最美好的回憶，只有他和喬然，那時候左辰夜還沒出現。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到過去。她對他悉心照顧的時候，是他沒有珍惜。如果再來一次，那時候牢牢抓住她，恐怕不會有後來那些事。
他苦笑，前年的時候，他的父親顧明琛，在被小細胞肺癌折磨兩年多之後，與世長辭。
父親死的時候死的時候，形容枯槁的雙手，緊緊握住他。
“輕彥啊，我好後悔……當初反對你和喬然……我要死了……我沒有臉去地下見她，所有的罪讓我去贖……求你了，忘了她，找個人重新開始……”
他親眼看着父親嚥氣，卻沒能最後承諾父親。
他怎麼可能忘了她？怎麼可能找個人重新開始，根本不可能。
一切，已是枉然。
顧輕彥默默地打開熱搜。
一條一條往下看。
“行長，您之前見過喬然。”小江在旁邊說道，他指着熱搜第九條。
顧輕彥起先不以爲意，他自然認識喬然，新來兩年的小江並不知道他的過去。.七
“就是喬總，QR科技的喬總。您見過的。”小江補充了一句“這裏，您打開看，這裏公佈了喬總使用了假面具，回到京城，爲了躲避安雲熙的追殺。熱搜第九條，詳細說了原因，還附有喬總戴着面具的照片，嗯，您見過的。”
“什麼！”
顧輕彥愣了半響反應不過來。
他連忙打開第九條熱搜，往下翻的時候，視線彷彿漂浮起來，越來越模糊。
ZORA.喬，原來竟是喬然。
天，怎麼可能？他完全沒有察覺到。
所有與ZORA相關的記憶串聯起來，他整個人彷彿被凍結住，一動也動不了。
難怪左辰夜一直圍繞在ZORA身邊，左辰夜早就發覺？只有他看不穿？
如果ZORA就是喬然，那他都幹了什麼？
用融資逼迫喬然放棄跟R&S集團的合作。
在慈善拍賣會上，屢屢諷刺她。
最可怕的是，爲了打擊左辰夜，他矇蔽了心智，跟於承先聯手。
是他，親手在喬然的紅酒裏放入讓她全身無力的藥粉。
是他，親手將她交至惡魔般的於承先手中。
他忘不掉，那晚，她向他投來無助的、求助的眼神。
他動搖過，卻最終狠下心離開。
那晚，她瘋狂地撥打他的電話，他其實看到了，他並沒有睡着，假裝視若無睹。
他不知道那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刻，他更不敢想象。心口，痛如刀絞。
他非但沒有幫她，甚至還給於承先籌備了整整三十億資金。
三十億，軍閥之所以能夠分裂。他給的三十億，恐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誰知道，軍閥竟然是屬於喬然的軍閥。
夏家，竟然是喬然的夏家。
他竟然親手，助紂爲虐，將屬於喬然的夏家硬生生一分爲二。
造成今天分裂的局面，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彷彿被人重重打擊頭部，“轟”一聲巨響，竟然不疼，因爲已經麻木。
他突然回想起，於承先宣佈接管軍閥的那天，新聞發佈會之前，她給他打電話。
喚了他一聲，“輕彥”。
恍惚中，讓他回到了過去。
原來，那時候，她是想要告訴他的……
可是，她再也沒能說出口。
他現在才明白，她爲什麼沒說……
萬箭穿心，恐怕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都做了什麼？他對自己最心愛的人，執着一輩子的人，他都做了什麼？曾經深深傷害過她，一直沒能彌補，竟然再次親手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站在原地，身旁小江說什麼，他完全聽不見。
整個人已如冰霜凍結，萬劫不復。
他還有什麼臉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