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夜之前承諾喬然，會親自去找顧輕彥談一談。
此刻，他來到帝皇酒店，房門敞開着，並沒有關閉。
來之前，他已經跟顧輕彥的助理小江打過招呼。顧輕彥應該知道，他今天會來。
走進房間。
果然，顧輕彥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面前，看着窗外流動的京城風景，怔怔發愣。
聽到身後的動靜，顧輕彥知道是左辰夜來了。
他手裏拿着酒杯，深邃的紅酒液微微晃動。
看着盪漾的紅酒波瀾，他揹着身，輕輕開口。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在讀大學。那一次，是世界射擊錦標賽之前的集訓。我對射擊一直很感興趣，聽說她是全國少年組10米氣手槍冠軍。我慕名而去，想要跟她合影。那天，她穿着藍白相間的訓練服，持槍的姿勢，英姿颯爽，我第一眼就愛上了。”
左辰夜一言不發，默默聽着，心底卻泛起莫名的壓抑情緒。
顧輕彥，在向他講述他們之間的情史嗎？
明知道他很介意。
顧輕彥比他早兩年認識喬然，這一點，他心裏嫉妒極了。
他嫉妒顧輕彥曾見過喬然賽場上最輝煌最美麗的英姿。
顧輕彥知道左辰夜在聽，繼續說道，“顧氏銀行，是世界射擊錦標賽最大的贊助商，我可以隨意進出集訓地。我要來她的電話，私下裏每日聯繫她，給她送餐，送各種射擊裝備，我瘋狂地在追求她。但她似乎不明白，我在示愛。”
“閒暇的時候，我會逗她，她一心訓練，因爲沒有對手，自己跟自己較勁，一個人練習到深夜，天才也需要勤奮。我晚上，就在旁邊默默陪着她，日復一日。”
頓一頓，“我以爲，她還小，沒懂我的用心，不懂男女之情，只把我當作朋友。我以爲，只要等，她肯定會愛上我。一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懂，她不是不懂愛，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人。”
左辰夜往前走了幾步。
“聽說你的父親很反對。”
顧輕彥冷笑了一下，望向窗外更遠的地方，“是啊。我的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一直在向我道歉。我後來才知道，我的父親曾經找過喬然。”
“她其實不知道我是顧氏銀行的嫡子，她也沒有權貴的概念。我的父親侮辱了她，說她刻意接近我，想攀附豪門，說她孤兒的身份不配，呵呵。這些事情，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左辰夜皺眉，心裏像被狠狠撞擊。
這樣的話，他同樣說過。
難怪，回想起喬然當時的表情，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原來還有這一層因素。
難怪，她一直不接納他，因爲一直以來，她受過傷。
而他，正是在她傷口上撒鹽的人。
顧輕彥自嘲地笑了笑，“難怪她刻意避開我，對我冷淡。因爲父親反對，哥哥利用這件事情，害我跌落山崖。害她明明預賽以總分拉開整整8環的絕對優勢進入最後的決賽。到頭來，卻因爲我放棄。”
左辰夜臉色陰鬱，“都過去了。”
顧輕彥轉身，看向左辰夜，“你說，我的父親九泉之下，如果知道喬然是夏家千金。顧家配夏家，已經高攀了。他會怎麼想？”
逝者已逝，幸虧顧明琛不知道，否則餘生恐怕會更後悔。
想到這，他不由得感激自己的奶奶，慧眼識人，非但不嫌棄喬然，愛護她，支持她，臨死之前還用股份捆綁住她。
爲他綁住這段岌岌可危的緣分。
他才能夠擁有喬然。
比起顧輕彥，他太幸運了。
顧輕彥聲音暗啞，“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我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明明是我，先認識她。”
左辰夜皺眉，也沒有勸他。
只道，“既成事實，不必再提。”
不過，聽顧輕彥這樣說完，他心裏松落許多，至少他知道了，當年喬然只當顧輕彥是朋友，而非愛人，這樣的認知，讓他無比愉悅。
顧輕彥舒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爲什麼來。”
頓一頓，“走錯的路，不能回頭。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我一直在傷害她。”
“顧輕彥，雖然你我交情不深，也算是從小認識的關係。”左辰夜說道，“你的爲人，我還是清楚的。我不相信你會繼續助紂爲虐。”
頓一頓，左辰夜問，“你一定有別的目的，是不是？”
顧輕彥深深望了左辰夜一眼。
到現在，左辰夜的信任，讓他心底涌上說不出來的感受。
的確，他有別的目的。
於承先和喬然在對立面。
喬然也沒有信得過的人，能蟄伏在於承先身邊。
這件事，只能讓他這個一錯再錯的人，去做最合適。
顧輕彥深吸一口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輕輕道，“別問了，知道的越少，你們越安全。”
左辰夜突然道，“想釜底抽薪？是嗎？”
顧輕彥握住酒杯的手指，突然收攏。
眼眸緊了緊。
左辰夜竟然知道？
他竟然瞭解他的想法？
怎麼可能？
他微驚的表情出賣了他。
左辰夜瞥見顧輕彥的反應，心裏已經有數。原本，他心裏就是這樣猜測。
顧輕彥如果持續給予於承先支持，於承先給予顧輕彥信任。顧輕彥在適當的時候，釜底抽薪，對於承先來說，是致命的。
但是這很危險。
他都能想到，於承先爲什麼想不到。
相互利用的關係，如履薄冰。顧輕彥的性子，並不適合捲進來。
“我勸你，及時抽身。”左辰夜說道，“於承先城府太深，陰險狡詐。顧輕彥，你得清楚，不管怎樣，不管過去你們兩個人有怎樣的過往，喬然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希望你不要讓她擔心。你有事，她會傷心。”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清楚，顧輕彥終究在喬然心中，佔了一席之地。
爲了喬然不傷心，他也是竭盡全力。
顧輕彥沉默不說話。
左辰夜再關照一句，“儘早抽身，有困難及時聯繫我。自己萬事小心。”
說完，左辰夜頭也不回地離開帝皇酒店。
只剩下顧輕彥，對着杯中紅酒，怔怔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