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現在是在拖東鐸的後腿麼？穆家是多好的一個合作伙伴，你現在卻這樣將人給懟走了？現在東鐸正是缺少助力的時候！”
於佳薇嚥下口中食物，才擡起頭來，“一個和陳四合起夥來坑自己的助力？陳四和穆家是想要東鐸進監獄！若不是東鐸自己，現在代替陳四在拘留所裏準備候審的就是他了！”
羅慧嫺蹙着眉。
於佳薇的話裏沒有漏洞。
她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
於佳薇說：“而且，東鐸不需要這樣一個助力。”
“穆夫人現在明顯就是放下身段要來求和的……”
“她放下身段來求和，我就要順着她和？”於佳薇抽紙巾擦了擦嘴角，“欺負人的時候面都不露，現在既然是有求於人，還擺出那一副高姿態來施捨，看着就噁心，難道母親是乞討的麼？用的着穆家去施捨？。”
羅慧嫺滿是怒氣和震驚。
“你說什麼！”
自從於佳薇嫁進來之後也好，在年初的時候她見他的時候也好，從來都是溫溫順順的，說話比較柔，從沒有刻意針尖對麥芒。
可現在於佳薇眼神裏的厲色，就忽然叫她想起了陳東鐸。
最初的最初，他被魏正陽帶回來的時候，那狼崽子一樣凌厲兇狠的眼神。
於佳薇又擡起頭來，望向羅慧嫺。
“母親，其實我有一個疑問。”
羅慧嫺端起面前水杯喝了一口水，“什麼疑問。”
“我聽過很多人說起過，蕭良，方柏軒，甚至是穆詩萱，馮戟，都說您是一個偉大的母親，東鐸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多虧了您的照顧，在七歲那年，他差點死掉，都是你跪着去求醫生，才能把他的命給換了回來的。”
羅慧嫺手中端着的水杯一頓，捏緊了手中水杯。
於佳薇接着道：“可我現在不信。”
羅慧嫺將水杯冷冷放在桌上，“你不信什麼？”
“不信你對東鐸那樣好過。”於佳薇直截了當的拆穿。
羅慧嫺手裏的水直接朝着於佳薇潑了過來。
於佳薇來不及躲避，水就淋漓的潑了她一臉。
她閉了閉眼睛，用紙巾將水擦乾淨，耳邊是羅慧嫺斥責的聲音：“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別仗着你懷的是陳家的種就能如何，陳家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羅慧嫺直接大步朝着門口走了出去。
於佳薇擦乾淨臉上的水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孕婦裙，才起身朝外走。
羅慧嫺已經走了。
阿麗開車在門口等她。
於佳薇坐上後車座，阿麗詢問：“夫人，您去哪兒？”
“隨便開吧。”
她現在哪裏都不想去。
十一月底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車開到一條熟悉的路上，於佳薇叫了停車。
阿麗靠邊停車，於佳薇抹了抹車窗玻璃上的水汽，看見在不遠處的大廳外廣場上，站着一男一女的身影。
蕭禹庭面容冷峭，雙手插在大衣兩側，面上並沒有太多表情，而身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長款大衣，白色的極膝長靴，開口說話的時候呼出白氣來。
阿麗注意到於佳薇的視線，也隨着望過去。
“那位是藺家的千金。”
於佳薇問：“他們在交往麼？”
“這個不清楚。”
但是，看起來也實在是不像。
明顯蕭禹庭並沒有多少興致在，臉上連敷衍的笑都沒有。
於佳薇看了一會兒，看路邊停下一輛車，蕭禹庭送藺小姐上車，自己則轉身又進入到身後的辦公大廳內。
她又叫了阿麗開車。
車已經繞着三環開了兩個圈，阿麗看着於佳薇在後車座上坐着，眼睛半闔着，卻依然沒什麼睡意的模樣，便詢問：“夫人，回謝家麼？”
於佳薇默了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纔開口說：“陳東鐸是不是在北市？我們去北市吧。”
阿麗沒回答。
不是北市，而是南市。
北市是用來混淆視聽的。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說。
可若是於佳薇現在開車去南市，就暴露了陳東鐸現在位子的所在地，一定會引起魏家的警覺。
阿麗思忖再三，在於佳薇拿出手機買高鐵票之前，將實情告知。
“老闆在南市辦事，北市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於佳薇停下手中的動作。
“噢。”她的臉上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就算聽見這樣的話，也不曾有什麼過大的反應。
“好，我知道了，回謝家吧。”
阿麗也不知道於佳薇現在這樣的神情表現意味着什麼，就聽從開車回了謝家。
於佳薇從車內下來。
她立了立衣領，把圍巾向上拉了一下，擋住吹來的寒風。
於佳薇並沒有回主樓。
她徑直去了後院找謝殊。
近來謝老夫人的身體每況愈下，眼看着就已經不行了。
謝殊便搬到了後院陪母親人生的最後一程。
於佳薇扣了扣院門，有阿姨過來把門打開，進去告訴謝殊：“是佳薇小姐。”
謝殊剛餵了謝老夫人吃藥，要起身，就被謝老夫人拉住了手腕。
“是蓓蓓來了？叫她進來吧。”
謝老夫人病的嚴重，腦袋已經完全不清楚了，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接近十八個小時都在昏睡。
謝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於佳薇就走了進來。
謝老夫人看見於佳薇，顫抖着伸出枯槁的手，“蓓蓓，對不起，伯母對不起你……”
她哭的近乎暈厥，眼看着喘不過氣來，謝殊忙拿家庭氧氣瓶給謝老夫人吸了氧，謝老夫人昏睡過去。
謝殊叫家庭醫生留下照看謝老夫人，隨着於佳薇走了出來。
於佳薇現在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
她直接拉開一把軟椅，坐在了椅子上。
謝殊給於佳薇端來一杯水，放在手邊。
“我母親神志不清了，她會把你給認成……”
“楊蓓。”
於佳薇吐出了這個名字。
謝殊一震。
他看着和楊蓓極致肖像的女兒，心中一陣陣的絞痛。
於佳薇一直並未和謝殊挑明。
甚至就算在一張桌上說話，她都可以憋在心裏不去問什麼。
她對上謝殊的眼睛。
謝殊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不論喜怒哀樂，這雙眼睛都似是無限溫柔和悲憫的注視着你。
於佳薇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我媽媽死的時候，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