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來了!”
艾麗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但或許是上次大廳內的混亂給了她教訓,她反應過來後,立刻努力壓低了聲音。
“我的意思是,很高興能再見到您,酒疏先生。”
粉色長髮的女人雙眼含情脈脈,隱約還泛着淚光,顯得楚楚可憐。
“……”
一旁,原本正想開口解釋什麼的高大男人停住了動作。
不知爲何,看着這副癡迷樣子的艾麗,他身側的手緩緩緊握了起來,彷彿在忍耐着某種惡意。
“沒有打擾什麼的,我和禰辛先生沒做什麼,只是在聊天,唔……”艾麗害羞地回答着酒疏問題,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
“在聊關於您的事情,我真的很擔心您,看到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說完,艾麗紅着臉,羞澀得幾乎要鑽進地縫裏。
【……】
短暫的沉默過後,是禰心壓抑到極點的憤怒:【該死的女人,難道她以爲酒疏是在跟她說話嗎!】
禰心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如此沒有自知之明,‘她’怨毒的目光幾乎要生吞活剝了這個敢覬覦酒疏的女人。
原本以爲很快這個女人就會被狠狠打碎幻想,然而現實卻與禰心想象的截然相反。
酒疏並未開口反駁,似乎只是愣了下,然後禮貌地摘下墨鏡,笑着迴應了艾麗。
“謝謝女士關心,我很好。”
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彎起,瀲灩着動人顏色,就好像真如艾麗所說,酒疏此次是爲她而來的。
與醜陋高大的男人比起來,嬌小可人的女性似乎也確實更符合世人眼中對天作之合的定義。
高高在上的明星和美麗的歌劇女演員因爲一場意外定情,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這似乎是會受到所有人歡迎的童話劇情。
與禰心這種連身體都不能完全控制的人相比,愛上艾麗纔是一個更可能發生的事情。
【!!!】
禰心茫然而又委屈地看着自己心愛的酒疏與那個名爲艾麗的女人談笑風生。
怎麼會這樣……酒疏明明是‘她’的男友!
【給我離酒疏遠一點!!!】
看着離得越來越近的兩人,禰心差點急怒攻心,恨不得狠狠撕掉艾麗那張帶着噁心笑容的臉。
‘她’再次嚴厲地要求禰辛儘快將身體讓出來。
【快點!快點!!!】
【酒疏一定是生氣了纔會這樣的!全都怪你!】
【該死的東西!要不是你跟那個女人跑到這裏親親我我,酒疏又怎麼會生我的氣!】
禰辛看着不遠處的酒疏和艾麗。
身高相差不多的男女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無比般配。
幾天前那個溫柔到不可思議的吻彷彿只是一個夢。
而現在,不遠處這個無論對着誰都溫柔無比的酒疏纔是真正的現實。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真的愛你這個怪物!”泛黃的記憶畫面裏,是女人猙獰的詛咒。
手指突然神經質般地抽搐了一下,心臟處奇異的痛感讓禰辛面無表情地垂下眸子,無法看出任何情緒。
他只是覺得此時的感覺很像第一次見到艾麗的時候,看到母親重新出現在眼前,近乎窒息的感覺。
如果不是愛,那這種感覺叫做什麼?禰辛不得而知。
他安靜地閉上眼,片刻後,再次睜開眼的高大男人變了神色。
漆黑瞳仁中似乎充滿了怒火,眼底深處卻是無法遮掩的無措和恐懼。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好好跟您道個謝,如果不是您,可能住進醫院的就是我了……”
艾麗癡癡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目光沉醉在這個漂亮青年深色的瞳孔中。
好美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湖水,泛着漣漪般的碎光。
她陶醉地想着,久久無法挪開視線。
“不用謝。”
酒疏笑了笑,目光卻彷彿不經意般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高大男人。
在觸及男人臉上變化明顯的表情時,他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隨即斂下眸子,語氣溫和地對女主艾麗下了逐客令。
“我來這裏還有些事情要做,可以請女士迴避一下嗎?”
艾麗迷迷糊糊地點着頭,被酒疏自帶誘惑力的聲音蠱惑得暈頭轉向:“好,好啊,那我就不打擾了,再見酒疏先生~”
說完,艾麗傻笑着走開了,只留下酒疏和不遠處的高大男人。
“……我、我!”
身形高大的男人結結巴巴地開口,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剛纔在心中打好的草稿在觸及酒疏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時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我,不是的,不是我……”
禰心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她’陷入沉默。
輪廓分明的眼窩裏,一雙漆黑的眼睛睜大,明明是一個一米九的大塊頭,卻透露出孩子般的彷徨和無措。
如果要將剛纔的一切都推卸到禰辛身上,那麼就勢必要說出‘她’和禰辛共用一具身體的真相。
可是禰心突然很害怕得知了真相的酒疏會就此離‘她’而去,因爲‘她’是一個世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即使‘她’一直認爲自己只不過是被困在這具身體裏,但是‘她’也很清楚,在其他人眼中,‘她’跟禰辛是一個人,都只是一個瘋子而已。
瘋子是不可能被愛的。
而‘她’想要得到酒疏的愛。
禰心蠕動了幾下嘴脣,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她’不想欺騙自己心愛的酒疏,可是也不想酒疏就此離開自己。
“……”禰心低垂着腦袋,不知所措。
在酒疏平靜的目光中,‘她’只能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死刑犯,陷入一種不可自拔的恐懼之中。
酒疏看着面前的懲戒對象,似乎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剛纔艾麗女士都跟我解釋了,只是隨便聊聊天,我知道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眼圈微紅,聞言,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又是迷茫,又是不安地擡起了頭。
他像只闖了禍的流浪狗,小心翼翼地看着酒疏,生怕是自己聽錯了,最終還是逃不過被主人丟棄的命運。
“……一直在這裏乾站着嗎?”見此,酒疏無奈地扶額。
“帶我去你的宿舍看看吧,站在這裏會被人發現的。”指了指自己這張辨識度頗高的臉,酒疏伸出了左手。
右手還吊着石膏,藏在外衣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禰心看着酒疏帶着笑意的眼睛,激動得睜大了眼睛,泛紅的眼圈變得更紅了一些。
‘她’頓了一會兒才謹慎地伸出手,用一種小心到極致的力度,輕輕握住了酒疏的手。
大小迥異的兩隻手,一隻雪一樣細膩白皙,另一隻則泛着無血色的蒼白,緩緩相扣。
感受着手心溫軟的觸感,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突然變得亮晶晶的,小狗一般充滿了純粹的開心。
如果有尾巴,那麼一定已經甩成了殘影。
【……】
透過禰心的眼睛,禰辛看着這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突然感覺心臟泛起絲絲被灼燒般的痛楚。
他不理解這感覺從何而來。
想要收回目光,不再關注外界的一切,卻又無法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繼續躲在靈魂角落裏偷窺着外面的一切。
就好像是從前的禰心一樣,躲在陰暗不爲人知的角落裏。
心臟處的灼燒感隨着禰心與酒疏愈發親密的舉止而加重。
直至最後像是烈火焚心一般,心底再次涌動着某種惡意。
只是這次不再朝向艾麗。
而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禰心。
也許是太過反感與情敵接觸了。
下次應該跟禰心說定,不可以跟這個叫做酒疏的歌手太過親密。
禰辛下意識解釋着,匆匆爲這惡意下了定義。
似乎在害怕,害怕繼續探究這惡意的來源會揭開某個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
“這裏是你的宿舍嗎?”
“嗯!”
禰心點頭,‘她’自以爲不引人注目地伸出手,努力將臉頰兩側的頭髮鋪散開來,試圖遮住臉上醜陋的疤痕。
禰心一直都想要用最好的面貌來跟酒疏見面,可這次見面太過倉促了,‘她’沒有做任何打理,只能以此來作爲補救。
“這些全都是你的嗎?”
陰暗潮溼的地下室裏,還算整潔的房間牆壁貼滿了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和文章,每一個上面都寫滿了鮮紅的“我愛你”。
“……!!!”
禰心這才發現自己忘記收拾房間了,‘她’恐慌地看向酒疏,想要做出解釋,但下一秒,又看到酒疏走到房間的另一側。
那裏是禰辛的地盤,與貼滿照片的牆壁涇渭分明。
在他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物品裏,有幾幅白裙女人畫像極其醒目。
窈窕的身姿和熟悉的舞臺背景。
任何看到這幅畫的人第一眼都會想起那個名爲艾麗的劇院臺柱子。
看着觀摩畫像的心上人,禰心心臟驟停。
【……】默默旁觀的禰辛不知爲何,突然生出一種類似心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