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怨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不敢去思考另一種可能性。
一種老闆聽到了一切,卻毫不在意的可能性。
他放在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不知原因的,用力到骨節泛白。
“說起來——在外人看來,我是不是很像你的金主?”
突然,安靜的電梯裏響起了年輕老闆帶着笑意的聲音,似乎是在調侃着什麼。
戮怨猛地擡眼,瞳孔有些顫抖。
他不知道酒疏話中的意思,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句話。
他只知道剛纔那一切全都被聽見了。
那句“不愛”也被聽見了。
是第二種可能。
張了張嘴脣,戮怨似乎想要辯解什麼,但最終還是蒼白地閉上了嘴脣,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那些不被神明允許的骯髒愛慾。
或許也不需要解釋。
那句“不愛”,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畢竟那頭肉畜說的也沒錯,他們之間本就沒有那些污穢的愛慾糾葛。
在老闆看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下屬而已,那些骯髒的念頭本就不該有。
雖然是這麼想着,但戮怨的手指卻不自知地發顫,死死陷入了掌心。
殷紅的血跡順着拳頭的縫隙流淌了出來。
在極響的耳鳴聲中,他眼前的世界扭曲變形,猩紅色的血肉蔓延。
似乎每一次都在變得比以前更加猩紅。
每一次都在變得更加真實。
象徵着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
也許下一次,這些血肉就永遠不會消退了,他的世界中也永遠只會出現這些血肉。
這本就是他的宿命,是他違背了神明禁令的懲罰。
戮怨繃帶下的面孔愈發麻木起來。
而就在他放任眼前的血肉蔓延之時,他身側的年輕老闆卻突然靠近了戮怨。
在猩紅色的電梯裏,只有老闆是乾淨的。
血肉還沒來得及纏繞上他。
戮怨看到那透出黑色髮絲的毛絨長耳動了動,微微揚起,愈發惹人憐愛。
連原本收攏着的純白翅膀都輕輕展開,貼近了他的身體。
帶來羽毛掃過的難耐癢意。
他年輕美麗的老闆就在他身側輕聲說話,語調中似乎有某種暗示性的意味:“你覺得像不像呢?”
溫.軟的指尖在戮怨蒼白結實的手臂上劃過。
比起之前車廂裏那次的輕描淡寫,這次似乎更加曖.昧,也更加漫長。
順着線條流暢的肌肉走向,從小臂一直到手腕,指尖輕輕摩擦。
一副標準的,辦公室潛規則的暗示姿態。
即使酒疏有一張美麗的面孔,這種行爲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性.騷擾。
只不過在外人看來,與戮怨高大的塊頭相比,酒疏也許纔是比較喫虧的一方。
“!!!”
一瞬間,戮怨的身體僵硬得好像石頭。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起來,連眼前的血肉們都凝固住了。
似乎也因爲過度震驚而停止了蔓延。
叮——
好像剛纔做出那一番曖昧舉動的人不是自己。
他表現得就像個正常關心員工的老闆一樣,彎起那雙漂亮的眼睛。
對精神狀態總算脫離危險的懲戒對象說道:“我們到了,走吧。”
戮怨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兔耳微顫的老闆,身後的翅膀也重新像是平常一樣收攏着,根本沒有特別的情緒表現。
就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是自己誤會了。
但就在戮怨開始自我懷疑時,酒疏的語氣又變得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去你的房間嗎?”
像是某種隱晦的邀請。
“……”
戮怨良久都沒有出聲,只有繃帶下的瞳孔不斷擴大。
直到電梯門快要關閉,他纔有些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電梯。
“……嗯。”
他應該拒絕的。
舌頭卻不聽使喚地悶悶嗯了一聲。
然後,酒疏帶着戮怨先去了他的房間安排行李和房卡之類的東西。
“今晚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不用起的太早,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的飛機是中午十二點鐘的,不用急。”
“……”
戮怨站在房間裏,看着將房卡遞給自己的酒疏,動作有些僵硬。
他不敢靠近,也不敢說出拒絕的話。
大腦彷彿變成了一團漿糊,無法思考。
就像電視中那些被潛規則的職員一樣,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酒疏走近。
離自己越來越近。
或許只是因爲這是自己的老闆,他只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而已。
畢竟他一直剋制着那些愛慾,這並非他自願的。
並不是像那些醜陋肉畜一樣的骯髒慾望。
想到這裏,戮怨下意識回想起了之前那兩頭靠在一起激吻的肉畜。
明明是很噁心的一幕,但如果將對象換成是眼前這個神情溫和的年輕人,似乎就變了。
戮怨怔愣地想着,心跳聲越來越快,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而黑髮黑眼的老闆看着戮怨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將房卡放到戮怨手中,並未如戮怨所想象的那樣做出更多暗示性的舉止,而是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自然的就好像之前那些曖.昧的舉止根本不存在。
“好了,你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我收拾好了就來找你去餐廳喫飯,爲了獎勵你,今晚的晚餐會很豐盛。”
說完,酒疏衝戮怨眨了眨眼,離開了房間。
只留下還呆呆站在原地的懲戒對象。
對於這個暫時還“不愛”他的懲戒對象,逗一逗還是很好玩的。
“……”
是誤會嗎?
戮怨怔了怔,垂下頭顱,看着手中的房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只是眼睛重新變得黯淡起來,悵然若失般,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門外響起了酒疏催促去喫飯的聲音,他纔回過神來。
他將房卡收好,帶着幾分殘存的恍惚,打開了門。
“走吧,一定很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