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談,過載的信息,讓他的大腦時不時的處於當機狀態。
他不理解,原本簡單的事情,爲什麼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任憑他絞盡腦汁,也無法理解事情的關鍵。
難道說,要想在古代生活,必須要主動給自己找點麻煩?
若不然,爲什麼麻煩事總是和他糾纏不休?
他發現自己,逐漸已經適應了,這樣憑空多出來的煩惱,久而久之,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好在他本就是隨遇而安的性格,倒也不會因此過於糾結。
“唐兄。”
迎面而來的是呂少白爽朗的笑容。
不得不說,不愧是深受多年王室教育的人,舉手投足間盡顯衣冠風流。
明明只是洗個臉,還刻意把毛巾摺疊成一個方塊形狀,放在銅盆的正中央。
這讓每次都隨意咕嚕一下,應付過去的他,還真有些自慚形穢。
“辛苦了。”
“彼此彼此。”
兩人看着對方佈滿血絲的雙眼,相視一笑。
唐靖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爲煩惱妹妹的事情,所以一夜未眠。
又覺得這件事如果告訴呂少白,也只是徒添他的煩惱,便乾脆什麼也沒說。
“去休息一下吧,這裏讓我來。”
唐靖見他放下銅盆後,又打算進入營帳,隨即提議到。
反正他已經醒了,再睡也睡不着,沒必要爲此多浪費一個人的精力。
呂少白搖了搖頭,正色拒絕。
“不,咱們說好了每人守三個時辰,我現在才守了兩個時辰,還有一個時辰。
倒是你,爲什麼這麼早就起來?”
“我睡不着。”
唐靖老實回答到。
雖然原因可能和他猜測的不一樣。
“我也一樣。”
呂少白聽他這麼說,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讓唐靖更加不好開口。
“既然我們都睡不着,那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唐靖沒有拒絕,跟隨在呂少白身後進入營帳。
營帳內,還殘留着,昨晚燃燒了一夜的,炭火味道。
並不好聞。
唐靖敏銳的嗅出在這碳火味道之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酸澀味道。
那是食物發酵之後的味道。
“少白,你……”
唐靖剛要發話,呂少白卻先一步阻止了他。
然後,不由分說的拉着他的袖子,來到桌案上,之後,又不容拒絕的將一壺酒塞給了他。
“我不會喝。”
唐靖聞着酒壺之中散發出來的酸澀味道,皺了皺眉頭,把酒壺放下。
但呂少白卻又一次把酒塞給了他。
“那你就拿着,做做樣子吧,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一些。”
這一次唐靖不再多說什麼,而是,按照呂少白的期待,真的裝模作樣的舉起酒壺,對着嘴灌了一口,當然,是貼着嘴脣。
不過,即使如此,依舊有些酒精,順着嘴脣的邊緣位置,流入到口腔當中。
“好,果然痛快!”
呂少白哈哈一笑,舉起屬於他的那壺酒,豪邁的灌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呂少白的臉頰呈現出異樣的紅色。
藉着酒勁,呂少白似乎少了些往日的拘束,也可能是因爲,他篤定唐靖並非多嘴多舌之人。
酒過三巡,呂少白抱着屬於他的那壇酒,低垂着頭,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唐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唐靖渾身猛然一顫,但顯然後悔已然來不及了。
“不瞞你說,其實這是我第一次統兵作戰。”
“哦?”
“你別不信,我雖號稱在軍隊多年,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上過戰場。
很多時候,我都是跟在妹妹身後,聽她指揮,做完屬於自己的事。
以前我還覺得委屈,現在,我才發現,之前,我被她保護的有多好。
像昨天那樣的生死攸關的場面,我其實只經歷了那一次。
來西說的沒有錯,我的確是活在妹妹的裙帶之下。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早就已經……”
“大丈夫何必長他人志氣?咱們現在沒有經驗,難道代表以後沒有嗎?
百戰名將,哪一個不是一步步積累起來的?
雖然,咱們起步有點晚,但誰規定起步晚的人就不能成爲名將的?
聽說過叫笨鳥先飛嗎?”
唐靖覺得自己似乎天生有做哥哥的潛力。
沒營養忽悠人的話,簡直是信口拈來。
雖然從年齡來說的話,呂少白估計要比他大不少,但就閱歷而言的話,很難說究竟誰長誰短?
他的優點是,在現代,曾經見過在這個時代尚且還未發明出來的經史子集。
所以,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輕鬆的,從歷史之中,找到相似的痕跡,最後坦然面對。
從這點來說的話,即使是這個時代的王孫公子,也未必有他見識豐富。
呂少白似乎深受觸動,眼神當中重新充斥着希望之光。
“唐兄,我……”
唐靖止住了他未盡的話語,拿起酒壺真真實實的往口腔裏猛的灌了一口,藉着酒勁拍着桌案。
“你現在根本就不需要想那麼多!咱們當務之急,是要想方設法擊敗眼前的敵人。
名將之路從來就不是一條坦途,或許有天賦異稟者,可以先我們一步,但最終的目的地,卻是相同的。
因此,現在的我們,完全有資格盡情的品嚐,這條道路上歷經的艱辛。
我們可以自由自在的發泄、苦惱、哀怨以及旁徨。
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我們!也沒有人有資格責怪我們。
當我們最終走到終點的那一刻,再回首,你會發現,這一路之上的種種艱辛,本就是成功之前的基石,缺少任何一塊都是不完整的。
因此,咱們盡情的宣泄吧,在酒醒之前!”
呂少白哈哈大笑。
兩位少年各自舉起屬於自己酒壺,將爲數不多的一點酒精,吸納到自己的血脈之中。
這一刻的他們是閃亮的,是光輝的,是不可阻擋的。
這是隻有少年纔有資格享受的感情。
唐靖也跟着他放聲大笑,開導呂少白的自己,何嘗不是在開導自己。
虧的自己還煩惱了一夜。
現在想想,這一夜有多不值得?